她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慢慢說於我聽。”
“大夫人臨盆在即,家裡莫名其妙地來了個道士說她懷的是災星,不處理掉,家裡就會一直倒黴。大夫說孩子快足月了,這時候強行打掉會殃及大人的性命。老夫人便把夫人關押起來,每天隻給很少的食物和水,任她自生自滅。今早,夫人胎動,大爺卻不讓請穩婆……奴婢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公主,請您救救夫人吧!”馨兒抓著蘭君的裙子,苦苦哀求道。
蘭君向來不信什麼鬼神之說,李盈若是做錯了什麼事,她受到懲罰是罪有應得,但僅僅因為一個臭道士胡言亂語丟了性命,實在冤枉。
想到這裡,蘭君又上了馬車,吩咐道“走,去大房那邊。三七,帶上林喬那隊護衛,再去請個產科的大夫和穩婆來!”
王家的院子裡頭,擺著桌案。一個穿著青衣道士袍,蓄著山羊胡的男子在桌案後麵揮舞木劍,口中煞有介事地念念有詞。他身後的屋子房門緊閉,門上,窗上貼滿了符紙。麵前的空地上擺著幾個燃燒的火盆,小道童不斷地往空中扔著黃紙。
屋子裡女人的慘叫聲,還有呼救聲,不絕於耳。
穀雨挽著劉氏站在院子裡,劉氏有些不忍心,試探地問穀雨“還是請個穩婆來吧?終歸是爍兒的骨血啊。”
穀雨的眼睛裡一道冷光極快地滑過,嘴上卻輕柔道“娘,爺說了,我們家之所以不順,肯定是府裡有不乾淨的東西。道長不是在做法了嗎?您的親兒子跟一個禍胎孰輕孰重?”
劉氏點了點頭,卻終究不忍在院子裡呆下去“我還是回屋裡去吧。這裡就交給你了。”
“是。”穀雨恭順地應道。
劉氏走了之後,穀雨對道士說“你好好做法,事成之後有重賞。”
“啊!”屋中又傳出了李盈的慘叫,像是難產,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院子裡彌漫開來。
下人們都不敢作聲,穀雨的嘴角揚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再等一等,這個礙手礙腳的女人就要消失了,而她即將成為這裡的女主人。
忽然有下人跑進來,指著門外驚慌道“姨娘,姨……”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人一把推開,蘭君帶著一隊人馬闖了進來。
穀雨心中一驚,還沒有開口,李盈屋中又是一聲慘叫。
“三七,林喬,去把門打開,快讓穩婆和大夫進去救人。”蘭君吩咐道。
“是!”三七和林喬得令,正欲衝上前,穀雨卻橫在兩人麵前“慢著!”
蘭君看著她一身貴氣的華服,麵龐顯得圓潤,竟有幾分陌生“你是什麼意思?你家夫人快生了,你沒聽見嗎?”
穀雨拜了拜,漫不經心地說“公主,這是我們的家事。公主雖然是金枝玉葉,尊貴無比,但管不到彆人家的事吧?”
馨兒怒道“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你一心要害死我們家夫人,這樣你就可以做夫人了!”
“我說怎麼公主會來,原來是你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來人啊,把她抓過來!”穀雨下令,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立刻有幾個護院上前要抓馨兒。馨兒尖叫一聲,慌忙躲到蘭君的身後,林喬帶來的護衛擋在蘭君前麵,雙方對峙。
三七喝道“穀雨,你好大的膽子,公主在這裡,你還敢這麼放肆!”
“就算公主在這裡,也不能阻礙我教訓家中的奴婢吧?”穀雨毫不退讓,眸光直逼蘭君,“公主,您應當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一個道士胡言兩句,你就要害死兩條人命嗎?!”蘭君指著李盈的房間,大聲責問,氣勢迫人,“三七,林喬,還等什麼!”
三七和林喬得令,一個上前抓住道士,另一個則撞開了房門。護院想過去阻止,蘭君卻站在門前,喝道“誰敢動!我就以對皇室不敬之罪處置了他!”
對皇室不敬是要誅九族的大罪,護院們麵麵相覷,紛紛退了下去。
穀雨的手在袖中緊握成拳,麵上冷冷笑著。等著吧,我不出手,自有彆人會收拾你。
不過一會兒,大夫跑出來說“公主!產婦難產,大人和孩子恐怕都保不住了!”
蘭君沉聲道“儘力施救!林喬,派個人去方家請方寧小姐過來!”
屋子裡傳出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聲音,可見李盈痛苦到了極點。
劉氏聽聞蘭君來,連忙跑到院子裡,卻見做法的火盆被踢的七零八亂,道士也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穀雨上前拉著她道“娘,就差一點點……道長說這幾天的做法全都白費了。”
劉氏心裡對蘭君是又怕又恨,她跺了跺腳,走到蘭君的麵前“公主,您這是什麼道理?為什麼無緣無故闖到我家中來,乾涉我的家事?”
蘭君怒道“你既是王家人,侯爺是王家的家主,我是主母,你們的事為什麼我管不得?聽信一個江湖草莽的胡說八道,殘害兩條人命。大伯母,難道李盈肚子裡懷的,不是你的孫子嗎?”
“公主!”這時三七在旁邊叫道,“這個人根本不是什麼道士,而是市井裡的混混。看他手臂上的刺青!”
三七說著,拉下那道士的袍子,露出他上臂的一個刺青。道家是不準毀傷肌膚的,真正的道士也不會在身上胡亂刺什麼東西。那刺青的圖案像是什麼江湖幫會的會徽。
劉氏一震,轉頭問穀雨“穀雨,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這道士道行高深嗎!”
穀雨連忙跪在地上,爭辯道“娘,這道士還是您跟我一起去請的,您忘了?當初他不肯來,您還送了重金非要他來趕走臟東西,為此還得罪了李尚書家的夫人呢。”
劉氏被她堵得沒話說,事情的確是這樣。但若不是當初在街上的時候,穀雨忽然興起拉著她去看什麼道士贈藥,她又怎麼會相信這種江湖騙子?
但眼下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劉氏急道“李氏怎麼樣?孩子呢?”
蘭君麵色不霽,沒有回答她。
過了一會兒,方寧匆匆趕來,來不及一一打招呼,就進了李盈的房間。一個時辰之後,傳出孩子啼哭的聲音,蘭君鬆了口氣。
穩婆把孩子抱出來“恭喜夫人,是個男孩。”
劉氏高興地把嬰孩接過去,逗弄起來。蘭君問道“孩子的娘呢?”
穩婆遺憾地搖了搖頭。這個時候,方寧擦著汗出來,對蘭君說“公主,我儘力了。但隻保住了孩子,大人沒保住。剛剛她看了一眼孩子,就過世了。”
馨兒大叫一聲“夫人!”衝進了房間,裡麵傳出了她的哀哭聲。
劉氏臉上也是悻悻的,她埋怨地看了穀雨一眼,對蘭君道“公主放心,我會好好地辦李盈的後事。若沒什麼事,我們這裡還有許多事要忙,就不送您了。”
蘭君也不願久留,命三七押了假道士就往外走。這時候,一隻黑貓忽然從樹上掉了下來,落在方寧的腳邊,發出一聲低鳴。
穀雨臉色微微一變,生怕叫蘭君一行人看出什麼端倪。蘭君卻是不動聲色地越過黑貓,徑自離開了。
等出了王家的府門,方寧低聲道“果然是他們。”
蘭君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兩個人上了馬車。
方寧這才說“我看過那天死貓的屍體,眉心或者腳趾處都有一撮白毛,剛才那隻也有,這絕對不是巧合。貓服用的雖然是□□,卻有彆於市麵上賣的□□,死狀更為乾淨,應該是某個貴門改良之後,用來賜死下人或者處置妾室的秘製□□。”
“穀雨在京中頻繁活動,交際甚廣,有這種藥也不稀奇。”而且上次劉氏來公主府為王爍謀求職位時候的說辭,顯然也不是她自己想的,背後必然是有高人指點。穀雨不過是一個奴婢,哪來這樣的見識?
究竟是誰呢?不入局中,卻已經將局中之人一一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