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知秋!
葉安憶隻覺得頭疼,疼痛欲裂,唐嘯東的話她一個字也不想相信,卻又偏偏字字都鑽進耳朵裡,捂著傷口似乎很痛苦。
“我們先回家,外頭冷。”唐嘯東站起身,葉安憶推開他伸過來的手,想要自己站起來。隻是赤著腳走在這樣冰冷的街道上,凍得膝蓋都失去了知覺,唐嘯東及時扶住她,乾脆將她抱起來。
“我不去你那兒!”葉安憶極為排斥。“gagner還留在你的房子裡,難道你想回去嗎?”唐嘯東隻是反問一句,葉安憶便沉默下來,他隻當默認了,抱著她上了路邊的車。
到家的時候,葉安憶已經睡著了,唐嘯東對司機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小心翼翼將她從車廂裡抱出來。
傷口在後腦勺,葉安憶不能仰躺著睡,唐嘯東將她側身放在床上,被子一直掩住肩膀,碩大的床鋪裡她縮成小小的一團。
他就坐在床沿上,將她滑落在臉頰上的發絲彆到耳後,結婚三年,當他終於確定了葉安憶的真心,她卻要忽然收回,毫無征兆的。
她總會在他最歡喜的時候給他迎頭一棒。
她八歲,他十二歲的時候,葉安憶說想要一隻漂亮的風箏,他便同班裡有風箏的同學大打了一架,搶來風箏骨架,親手為她糊了一隻,她卻忽然要搬家了,她麵上沒有半點離彆的愁,隻有滿心的期待,原來離開他,她一樣這麼快樂。
她十歲,他十四歲,他幾乎已經接受了私生子的身份,不再因為旁人一兩句沒有父親的嘲笑而大打出手,他隻要照顧好她,看著她活蹦亂跳的,他便心滿意足,可是,那個自稱是他父親的男人出現了,並大言不慚地要帶走他。
他當然不能離開,若是他走了,葉安憶該怎麼辦,可是她卻沒心沒肺地趕他走,原來在他心裡,自己不過是個羈絆,阻止她奔向幸福。
她十三歲,他十七歲,他發現自己是無法抵擋葉安憶的,即使因為她而回了唐家,即使在唐家千瘡百孔遍體鱗傷,他依舊忍不住接近她,一如從前,將她捧在手心,捂在胸前。
可她卻成了彆人的寶貝,她指責他的無能,甚至是於他來說最痛的私生子的傷疤,她也能毫不猶豫地揭下,她的虛榮虛偽,第一次傷到他,比唐嘯嫻用馬鞭抽搭在他的身上還要疼千萬倍。
他終於相信,兩個人所謂的隻有彼此都是他的一廂情願,是他不願離開她,而她,早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掙開他。
沒有他,她果然很幸福,而他身邊,有一個幾乎完美的雲菡白。雲菡白美貌得如同妖精,優雅得好比女神,所有人都想要娶她,她卻偏偏看重了他。
他開始將對待葉安憶的心轉向雲菡白,他以為自己不過是迷戀那種將人嗬護寵愛的感覺,甚至加倍地對雲菡白好,可那種感覺…總是不一樣,完全不同。
從前,即使葉安憶不給於回應,他也是樂此不疲,而如今,就算雲菡白十倍百倍地回報他,他依舊感覺不到幸福。
隻要葉安憶同任何一個異性走得近,他都難受得要命,他恨透了這種感覺,甚至…恨透了葉安憶。
他不想和她訂婚,不想和她綁在一起,再靠近一點點,他就要瘋了。於是,他將她丟去法國,他以為看不見了,自己就會正常起來,就不懷時刻懷揣著殺光葉安憶周遭所以男人的衝動。
卻原來,越加思念,他會偷偷坐飛機去法國,有時候隻為了看她一眼,卻從沒有讓他滿足過,他沒有覺得快樂,反而壓抑著憤怒,葉安憶和一個中法混血的男人住在一起。
同那個人在一起,她每天都有笑容,不像是每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麵無表情的,又或者乾脆低著頭從不看他一眼。
他以為她是不會答應母親的要求和他結婚的,她卻沒有半點反抗,幾乎是爽快地答應下來,她的法國愛人呢?是不是因為那個人的貧窮,她才離開他?又是不是因為他的富有,她才嫁給她,他被自己的猜測弄得心煩意亂,為她的虛榮虛偽恨得咬牙切齒。
就在他最掙紮的時候,雲菡白哭著求他不要和葉安憶結婚,她說可以給他半個雲家甚至更多。他卻拒絕了,那麼乾脆,連他自己都覺得太過冷漠無情,雲菡白的不知所措告訴他,他是動了真格的。
他對雲菡白一貫很好,遷就得要命,他知道那些應該是留給葉安憶的,而她並不知道,她以為他是喜歡自己的。
已經對葉安憶這樣厭惡,為什麼還要娶她…他不敢問自己,隻一味地說服自己都是為了母親,甚至擬定了離婚協議安撫自己,看,他從未想過和她結婚,即使結婚了,他也是抱著離婚的決心。
隻是,她不肯簽字的那一瞬間,欣喜遠遠地壓過失望,他將協議書順手丟進抽屜,他不想在看見它,從今往後,再也不想。
葉安憶對他很好,做儘了一個妻子該做的,幾乎是三年,他才漸漸相信,葉安憶…會不會也是喜歡他的?
他歡喜得不知所措,準時下班,陪她吃飯,嘗試著去做一個丈夫該做的,葉安憶開始有了笑,這是他最愛的表情。
到底是哪裡做錯了,當他出差回來,她已經不在了,帶走了她慣穿的衣物,她的存在太渺小,若不是書房桌子上的離婚協議書,他根本不會想到她走了,直接去了法國,一走三個月,連質問的機會也沒有留給他。
“疼…好疼。”葉安憶的喃喃聲打斷了唐嘯東的回憶,他看過去,葉安憶蹙著眉,隻喊疼,大約是腦袋上的傷口疼了,他以為,便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臉頰。
她依舊喊著疼,唐嘯東覺得不對,仔細地打量,輕輕地掀開被角,隻看見葉安憶雙手抱著肚子,小手揪著衣擺,很用力很用力的模樣。
“葉安憶,是不是肚子疼?”唐嘯東詢問。葉安憶像兀自在夢靨裡,又喊了幾聲疼,便沒有再說話,眉頭也漸漸鬆開了,應該是做惡夢了。
唐嘯東的大掌蓋住她的小腹,曾經在這裡,住著她和他的孩子。葉安憶會打掉孩子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她是連貓狗都不忍心傷害的性格。
尤記得有一次花園裡落下一隻畫眉,被葉安憶撿到,發現腳上有傷,還小心地包紮了一番,那種小心翼翼的樣子,一直養了好幾日,小鳥沒什麼良心,傷好了就飛走了,葉安憶卻不舍了許久。
這樣的人,怎麼會去打掉自己的孩子?他派人去查過,一遍一遍地反複查,結果都是一樣,葉安憶自己去打的孩子,沒有人逼她,這個孩子,真的是她不要的。
他也曾後悔,後悔莫及,如果他沒有出差,如果他陪在她身邊,那麼一定不會讓她打掉孩子,就算是逼也要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可惜,他不在,他為什麼不在?!
趙祥說她很難再有孩子,這算是她不珍惜他們孩子的報應嗎?懲罰了她,又何嘗不是懲罰了他,若是她沒有孩子,便是說明他也不會再有孩子。
葉安憶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照在臉上,動了動手指,僵硬而疼痛的酸脹感,她是不會知道,昨天晚上唐嘯東是如何同她十指相扣了一個晚上。
唐嘯東已經去公司了,他的生活作息一貫規律得堪稱標準。偌大的餐廳裡隻有她一個人,顯得空曠而寂寞。
“葉小姐,您的東西放在哪裡?”不出聲葉安憶都忘了她還有那四大金剛護法,他們手上拿滿了東西,恭敬地立在一邊,就等葉安憶的命令。
葉安憶微愕,他們手裡的東西都是從她房子裡搬過來的,衣服鞋帽這些,竟然還有…內衣褲?!
“這些東西是誰收拾的?”葉安憶下定決心,一會兒誰承認就立刻開除誰,她是無法忍受每天麵對一個整理過她內衣褲的陌生男人。
“是唐先生親手整理的。”幾個人也不少,這種既可以吹捧雇主又能夠推卸責任的機會誰也不會錯過。
不知為什麼,葉安憶心頭的尷尬少去,臉頰卻更加緋紅了“我不在這兒長住,麻煩你們把東西搬回去。”
“唐先生已經交代過,如果您說要回去之類的話。”他當然分得清誰是真正的主人,“他可能會將您的房子一並挪過來。”葉安憶知道這種事情他是乾得出來的,撇撇嘴繼續吃飯。
葉安憶如今裹了紗布的丐幫長老造型出不了門,她有些無趣地一遍一遍翻看著電視。
“葉小姐,唐先生交代,如果您沒有事,就去後麵花園看一看,空出來的大片地方種什麼花或者栽什麼樹比較好。”四大金剛身兼數值,一會兒搬運工,一會兒又有秘書相。
她記得後邊花園是雲菡白的地盤,從前裡頭的花都是她親手栽下,澆水施肥,連園丁都被她趕走了。
她帶著滿腦子疑問走進後花園,這大概是住進這裡之後,看到的最荒涼的花園,比冬天百花齊謝萬物凋零還要蕭條,隻有翻鬆的黃泥和忙碌翻土的三個園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