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眼前的場景發生了一些令這孤獨少年感到欣慰的變化,那是一小片被雜草和灌木包圍起來的農田。不過巴掌大的田地裡,竟然還罕有的留有幾分綠色,隻是這點點綠色,讓周圍那些已經被烈日烤的焦枯的植物顯得更加荒涼。
“走了很久的路吧,不如過來歇歇?”
這一聲意外的招呼,讓行路少年麻木的內心微微一抖。原來,這個世界並非隻有自己一人啊。他循著聲音望去,發現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褲腳挽在膝蓋下方,慵懶的坐在田地邊上,正笑意盈盈的盯著自己。
少年大跨幾步,走到老者身邊,不忘先施一禮,
“老丈,請問這是哪裡?”
“這是你在的地方。”
“那您又是何人?”
“我是這一方土地的農人。”
“我該如何離開?”
“等你想離開時自然離開。”
少年的每一個問題,老人答得都顯得隨意,看似無懈可擊,卻又答非所問。或許,是少年體內的血液也快被烈日烤乾了,麵對這個老人的調侃,少年也無心申辯,而是轉身離開,朝著原來的方向繼續前行。
然而,漸漸的,少年的腳步又慢了下來,眼前,又是一模一樣的一塊農田。他困惑的朝著身後望了望,似乎剛剛走過,可身後的路途隻剩下一片混沌。
“累了,就停下來歇歇……”老頭又好心招呼。
“可是,我有很急的事要回去。”少年這次,站的離老頭近了些,他甚至能看清老頭額頭上一條連在一起的白色一字眉。
“哦。”老頭點了點頭,也就不再搭腔。
少年等了一會兒,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話來,噠~噠~噠~,少年留給老頭一個背影,還有漸漸遠去的腳本聲響。
但少年的腳步終究還是停了下來,麵前,又是那一方農田。
這一次,少年徑直坐在了一身泥土的老頭身邊。
“有時,休息一下,才能真的出發。”老頭的話語很樸素,但是又仿佛在向少年暗示什麼,看少年低頭不語,老頭又補充到,
“你看,不是所有的匆忙都能有回報的。”說著,老頭伸手點指,少年順著指引的方向看去,原來那一塊農田裡竟然還有一個老頭,細看之下,這兩個老頭竟然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那個田地裡的老頭正弓著腰,拚命的捉著麥苗上的蝗蟲。少年這才發現,原來這看似綠油油的麥苗上,竟然密密麻麻的爬滿了正在啃食的蝗蟲。
“他是誰?”少年好奇正在拚命捉蟲的老頭為何和這個坐在唯一一處陰涼處的老頭一模一樣,果然得到了一個預感中的答案。
“他就是我。”
“那你為何不去幫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累死?”
“那個蠢貨,說要抓完蝗蟲,來保住這些麥苗。”
少年沒想到一個人會罵另一個自己蠢貨,不過轉念一想,似乎自己也經常對自己這麼乾過。
“那或許他應該陪你一起在這歇著?”
“不,沒有他捉蟲,這塊田就會絕收,那我們隻能等著餓死。”
看著少年漸漸失去了聽自己胡扯的耐心,老頭終於決定把自己的想法一吐為快,畢竟,沒有少年這個聽眾,老農也隻能日日陪著另一個自己,感受著這世間的絕望和孤獨。
“每年這個時候,蝗災都會如約而至。這不是我們或者它們可以決定的。我隻是必須在春天的時候種下種子,它們必須在夏天的時候吃光我的麥子。驅趕它們,是為了能夠留下些來年的種子。讓它們吃光我的麥苗,是為了讓它們再也無從可吃,沒有了吃的,它們自然就會消失。”
“那你到底該不該捉蟲?”少年徹底失去了耐心,大聲的質問。
沒想到兩個老農竟然一同扭頭盯住少年,“當做,當不做!”
“我還有急事,必須回去,如果你們,不對,如果你不能指引我,那我還是自己尋找出路吧。”
“真是蠢貨,”老農突然起身,臉上似乎還有一絲怒意。嚇得少年不得不後退戒備,手掌已經抓住了寶刃鳴陽。
“當做,當不做!”
老農最後又重複了這句話,隨即垂下眼皮,仿佛睡去。這一次,顯然是想讓項北記住這句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