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對長孫離的到來似乎並不意外,一雙微閉的雙眼隻是稍稍開縫,答應一聲,
“耿夫人,不必多言,耿校尉也是為了助我們多殺妖獸,才率孤軍出城作戰的。他的傷也是為了幫我們殺敵所致。請耿夫人放心,我定會全力以赴。”
話雖這樣說,但是長孫離也聽出了天恩語氣中的猶疑。長孫離來之前已經找月萊把情況了解清楚,知道即使天恩有回天之術,但若少了願意融血獻眼之人,耿忠依舊沒有希望。
“道長費心了,我的夫君,我一定要救,但是,若是犧牲了他的兄弟,他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天恩這倒是有些不解,不知道長孫離到底有何話講。
“我願為我家夫君洗血,請道長能發善心成全。”長孫離平靜的說出了讓天恩為之一怔的話。
“長孫夫人,這,這如何使得?”
“道長若有心成全,便使得。長孫離這裡,代我家夫君多謝道長的救命之恩。”
天恩依舊不敢相信,長孫離所說的平靜的決定。他還想勸阻,
“你可了解這洗血之術和複明之術是何內容?”
“自然聽月萊妹子給我解釋清楚了……”
天恩搖了搖頭,“唉,果然又是月萊這個丫頭。”
“道長不必詰責,月萊妹子也是被我逼的無法,這才把仙術講給我聽。我既嫁與了夫君,自是要與他患難與共的。求天恩道長念在耿忠一片赤誠,成全我們吧。”
說著,長孫離就在天恩麵前,伏下身軀,長跪不起。
“這,耿夫人請起,耿夫人請起。”
一向傲氣衝天,旁若無人的天恩道長,竟然會為一個年輕的夫人替夫請命的行為感動了。他急著拉起跪在地上的長孫離起身,嘴裡下意識的答應著,
“我答應你便是。”
……
等到大家都散去後,天恩單獨留下天默,打算商量著眼下的局勢,原本他覺得天默是眾位師兄弟中最軟弱的那個,做決策時極少會和天默打招呼。
“天默師弟,福生已死,福祿重傷,金沙已破,人軍正在準備撤離。我們也該回天印複命了。”
天默知道,讓一個一向心高氣傲的二師兄,說出如此喪氣的話,無異於給他來了幾個耳光。但金沙一役,讓這個孤僻的二師兄變了許多。從一開始冷眼世間,刻意回避與世人接觸,到如今也開始多有牽掛。
天默卜術通天,也很難猜測,天恩的變化,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倒是想起項北談及離境中的感觸,世間種種光怪陸離,看似千變萬化,但實則早就是有預先的安排。隻是身在局中,人人都聽從擺布而不自知。
看天默似乎在發呆,天恩忍不住提醒,“師弟,依你之見呢?”
這讓天默有點不太習慣,以往都是天恩做了決定,直接吩咐他照做就是。
“全憑天恩師兄決斷。”天默畢恭畢敬的答道。
這個回答顯然不是天恩想要的答案,他看天默不像是故意裝糊塗的樣子,索性把話挑明,
“可否借助師弟的卦象來參考?”
這下倒是真的讓天默有些驚訝了,原本驕縱的天恩,對他的卜術不屑一顧。每每天默想要談及卦象的時候,都會被天恩當麵點指,
“如果實力不夠,那上天給你安排的機會,也抓不住。如果實力足夠,那何須老天再恩賜機會,實力就是最有保證的機會……”
天默隻得提醒天恩,“天恩師兄,如果我執意開此卦,因為卦辭關乎開卦之人,多半也是沒有結果的。”
“嗯”天恩對天默的拒絕顯得很是包容,連連點頭,“說的也是,我差點連這個都忘了。”
天默這次歸來,不再像之前那樣喜歡炫技似的頻繁開卦,而且更不會為了當前的戰事開卦。大家也慢慢習慣了。畢竟這個老家夥消失的這段日子,大家都很是懷念。想不到平日裡嘻嘻哈哈的一個人,對大家是這麼重要。
“那我就安排給耿忠療傷。項北那小子,也需要你多加開導,不要被一時的兒女情長,誤了大好前程。”
這句話頗有深意,天默在腦子裡飛快的轉著,“大好前程?天恩說的這個大好前程看起來不像是信口胡言,可是那又指的是什麼呢?”
天恩此刻的注意力似乎並不在項北身上,
“沒想到一介女子,竟然能為心中所愛做出如此犧牲,我打算答應長孫離,替她洗血,給耿忠爭取康複的機會。”
天恩通過這種在天默麵前的自言自語,想要給自己找到多一些信心和勇氣。
盲眼的天默聽後,一時百感交集,他想起了自己年輕氣盛的時候,為了追求更高的卜筮之術,自毀雙目。如果讓一個戰場殺敵的將軍,也陷入這種黑暗,那就是徹底斷送了他的疆場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