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
“來,水!”窩彆台小心翼翼的奉上一碗清水,幫老王緩緩順下。
清水下肚,良木哈才稍稍清醒一些,隨即又劇烈的咳嗽起來。這陣猛烈的咳嗽害的他差點又背過氣去,但也讓他縮作一團後,終於清醒了一些。
“糧騎回來了麼?”
窩彆台猶豫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賢知道良木哈這是回光返照,時間緊迫,不敢再有耽擱,
“大王,脫脫王子趁你不醒,帶著南征糧騎把我們圍了起來。宣稱是二王子想要對你不利!”
對於帝王來說,最大的牽掛莫過於手上的權利和鐵打的江山,李賢並未挑明,但是已經進入彌離之態的良木哈卻瞬間清醒過來,
“大膽!這個脫脫!把他帶來見我!咳咳,咳咳~”剛一激動,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讓這個不可一世的帝王終於變成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虛弱老人。
窩彆台上前扶起良木哈的後背,用手掌輕輕的揉搓著老人的後背,這才幫他又緩上一口氣來。
看了看大帳裡連炭火都不知熄滅了許久,一代梟雄才終於明白當下的處境。眼神中的凶狠漸漸淡去,轉而生出一絲慈愛,望向身邊的窩彆台。
“你這個小馬駒子,就是喜歡尥蹶子,要不是被你氣的,我也不會把精銳全部交給脫脫。”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良木哈的性情大變,反而讓窩彆台更加不安,也跟著情不自禁的心軟起來,
“父王,是孩兒不懂事,惹父王生氣了。孩兒知錯了,請父王安心養病。”
“嗯~”良木哈長歎一聲,“你和你娘一樣,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心善。你娘想殺我想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沒忍心下手。讓我和她也道個彆吧……”
聽召後,莫綸夫人一路小跑的奔進帳子,伸手握住了良木哈的那雙大手,那雙曾經殺死了自己父兄的大手,此刻在莫綸夫人的手中,沒有了一丁點溫度。
良木哈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雙手的存在了,虛弱的心臟無法再把乾涸的血漿送到指尖,留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
“莫綸,我知道你恨我,但我還是要感謝你能陪我這麼久。”
一向沉穩優雅的莫綸夫人,此刻也已經淚如雨下,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我知你不想咱們的小馬駒子也過我這種終日殺伐,雙手沾滿鮮血的日子,但是,如果不是他,而是脫脫,那,那我們北荒可能就墜入萬劫不複!”
莫綸一邊啜泣,一邊依舊不忍心的連連搖頭,這下讓良木哈著急起來,他掙紮著想要招呼李賢,舌頭卻已經僵硬,再也說不出話來,隻能焦急的用眼神示意,嘴巴裡發出“啊~,哼~,啊~,哼~”的叫聲。
李賢試探之下,終於領悟到了良木哈的心意,他把手伸進床邊的氈毯下,摸索一陣,竟然摸出了一支烏金箭來。
這下良木哈才顧得上稍稍緩了口氣,可是眼神卻依舊死死的盯著窩彆台,充滿期待。直到窩彆台從李賢手中接過那支烏金箭,才長出了一口氣。
隻是,這是梟雄良木哈,在塵世間的最後一口氣。
這位征戰一生,殺人如麻的帝王,最後卻在擔心,部落會被同樣嗜殺的孩子搶去。
“李賢一定不負大王的重托!”
李賢衝著那具不甘的端坐在病榻之上,卻已經變得僵硬的雄主深施一禮。同時貼近莫綸夫人和二王子窩彆台,
“事關營地內所有人的生死,更關乎大王一生心血建立的北荒遊騎,請夫人和二王子千萬不要聲張。”
莫綸識得大體,也明白李賢的良苦用心,以緞袖掩住麵門,肩頭猛烈的抖動幾下,壓下了心中的淒涼,
“兒啊,你父王不在了,你要多聽聽李先生的教誨……”
為了掩人耳目,莫綸夫人不能在帳內久待,拭去眼角的殘淚,儘量讓自己顯得平靜,默默的離開。
守在良木哈身邊的兩個仆人,都是李賢的親信,他叮囑二人,放倒良木哈的遺體,繼續以厚被裹身,照常給帳子裡端湯送水,不能走漏風聲,更不允許彆人前來打擾。
接著,他又跟著窩彆台回到了他的營帳之中,
“先生,父王的這支烏金箭是何用意?”
“大王,您聰慧過人,我想比我李賢更明白先王的心意!”
“先生,我隻是擔心,父王彌留之際,精神恍惚,並不了解當下的情勢,一旦脫脫大哥的心意不成,隻怕……”
“大王,您切不可再猶豫下去了。先王正是因為看清當下情勢,才記掛遊騎的百姓,更為我們留下一線生機。如果大王還要持意不決。李賢和這遊騎的數萬之眾,還有莫綸夫人,陪著您赴死亦可。”
這絕非危言聳聽,窩彆台也漸漸收住眼中的悲戚,重新燃起鬥誌。如今他身上肩負的,不止是莫綸和蘇蘇的性命,還有營帳外,數萬哈蘇亞子民的性命。
李賢抖擻起因為饑餓而清瘦的身體,
“先王知遇之恩,李賢無以回報。如今他情知將歸,卻隻見莫綸夫人和二王子,臨行贈箭,煞費苦心。李賢縱是粉身碎骨,也絕不能辜負了先王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