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彆台看了看小冬娜遞過來的匕首,鋒刃上閃著陣陣寒光,能看得出的確是吹毛利刃。他從小冬娜的手中接過了寶刀,卻又把刀鋒重新入鞘。
這個動作,惹得一直強壓怒火的小冬娜終於失控,哭喊著喊叫起來,“二哥,那個大夏妖女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藥,她害死了阿大,又害死了大哥。害死我們那麼多遊騎勇士,你快點醒醒吧!”
這聲呐喊終於把恍惚的霓凰夫人從遊離中驚醒過來。一瞬間從優雅的夫人墜入滄桑的老嫗,對周圍的動靜仿佛都遲鈍了許多。
“是二王子?不,是大王來了啊。”這個稱呼在窩彆台聽起來顯得格外刺耳。
“大母,我永遠都是你的孩子。是我不孝。才……”
“那你還不去殺了那個大夏妖女!”一旁的小冬娜一邊叫喊,一邊狠狠的擦去眼眶裡的淚水。
反倒是清醒過來的霓凰郡主冷靜得許多,
“冬娜,我也是一個大夏女人啊。”
小冬娜這才發現自己言語不妥,撲倒霓凰郡主的懷裡,痛哭起來。
霓凰用手輕輕撫弄著小冬娜的長發,安撫了一陣,等她平靜下來,才平靜的說道,
“冬娜,你讓我和你二哥單獨聊上幾句……”
小冬娜一向任性,可是對霓凰的話卻是不敢不從,瞪了窩彆台一眼,恨恨的退了出去,帳子裡很快安靜下來。
“你大哥,罪不至死。”霓凰郡主的一句話語,頓時讓窩彆台心中一沉,不知該如何接話。
霓凰接著說道,
“你能用紅勒勒把他送走麼?”
這勒勒車,是遊騎人送死去親人最後一程的馬車。遊騎人視自己為常勝天的子民。和草原上其他的鳥獸,花草一樣,最終都要回到長生天那裡去的。
因此,死去的親人,將放置在一匹老馬拉的勒勒車上,讓它自己朝著遊騎草原上流浪。直到蒼狼或者鷲鷹把死者的屍骸,帶回到長生天的身邊。
而霓凰有此一提,是因為隻有最尊貴的王庭之人,死後,才有資格躺在紅勒勒車上回歸草原之中。
原本脫脫作為良木哈的長子,自然是能夠擁有紅勒勒的資格的。但若是窩彆台以反叛之身給脫脫定罪,自然是要按照叛徒的身份處理,甚至連勒勒車的資格都不配擁有。
窩彆台連忙安撫,“大母,就算你不說,自然也應該如此安排。大哥隻是受了那個白骨妖獸的蠱惑,他一直都是我們哈蘇亞的大將軍。”
霓凰這才點了點頭,算是放下了一部分心事。
窩彆台還想安撫這位已經孑然一身的大母,被霓凰有意打斷,
“如今大王已經統領了我們遊騎的諸部,其他的瑣事就不牢您費心了。良木哈大王殯天時選擇了你而不是脫脫,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若是脫脫得勢,恐怕難得如你這般的善待。”
窩彆台又安撫了幾句,那句真正想說的話,卻始終難於啟齒。
倒是霓凰郡主看兩人已經無話可說,索性把話挑明。
“我以大夏郡主的身份嫁給你父王。雖然你父王一向待我以禮數。可我卻不曾像你的母親那樣能夠有幸得到他的垂青。甚至就連他去世時,也不願以夫妻的情誼知會我。”
一向少言寡語的霓凰,短短數日內,就失去了那個名義上的丈夫,又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從遠在南方,四季如春的大夏盛安皇庭,到酷寒貧瘠的蒼茫之地。霓凰不曾發過一句怨言。
但在此刻,她終於可以再無顧忌的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說出來。
大夏皇帝需要一個平靜的北疆。良木哈需要一個能夠助他橫掃草原的後台。
偏偏在這兩個算是霓凰的親人眼中,霓凰隻不過是一個角色的象征。沒有人真正的問她一句,她想要什麼。
但今天,草原的新主,終於問了她一句,今後想如何打算。
“我想,作為大夏公主,或者遊騎郡主,我已經完成我的使命了。我現在隻想回大夏去。”
“待到明年冰雪消融後,我親率遊騎軍,把大母護送回大夏。”
看霓凰的臉色稍稍舒緩了一些,窩彆台終於鼓起勇氣,單膝跪倒在霓凰麵前,“孩兒也有一事相求,萬望大母能夠成全。”
等著窩彆台聲音顫抖著把給蘇蘇求情的說辭講完,霓凰郡主歎了口氣,“我能看出孩子你對那姑娘的心思。我大夏巾幗也不乏那樣的苦命女子。”
大概是還沒有從自己悲愴的命運中掙脫出來,提到蘇蘇,霓凰的同情甚至超過的憤恨。
“那孩子心腸不壞。我兒命喪她手,大概也是造化安排。這樣吧,倘若那女娃願意,我就收她做我的義女。其餘的事情,就看大王你的手段了。”
窩彆台心中長出了一口氣,沒想到霓凰郡主能如此深明大義。又或者她已經徹底對北荒心灰意冷了吧。但這個艱難的決定,卻能幫窩彆台護住蘇蘇這個孤單的女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