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壓在京城的穹頂,連風都裹著刺骨的寒意,卷著護城河畔的枯葉在空蕩街道上打旋,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響。路燈的光暈在風中微微晃動,將路麵上的石子與落葉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整個城都透著一股壓抑的死寂,唯有護城大陣邊緣偶爾閃過的微光,證明著這場無聲的對峙仍在繼續。
季安立在護城大陣的核心陣眼處,玄色道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衣擺掃過地麵的碎石,發出細碎的摩擦聲。他脊背挺得筆直,像株在狂風中堅守的青鬆,可垂在身側的手卻控製不住地顫抖——隻有他自己知道,體內的靈力早已亂作一團,每一次強行催動,都似有無數根燒紅的細針在經脈裡反複穿刺,疼得他指尖發麻,連呼吸都帶著不易察覺的滯澀。
他下意識攥緊拳頭,指節用力到泛出青白,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留下幾道彎月形的印子,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道袍的袖口早已被冷汗浸透,貼在手臂上黏膩得難受,風一吹,涼意順著皮膚鑽進骨子裡,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這具肉身曾陪他闖過蠻荒古域、斬過千年妖獸,早已觸及神仙境的天花板,堅硬得能抗住天雷轟擊,此刻卻像被凍裂的青瓷瓶,布滿細碎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會崩碎。
低頭瞥向掌心,淡紫色的靈力在指縫間縈繞,卻比往日黯淡了許多,連流轉的速度都慢了半拍,像快要燃儘的燭火。喉間突然湧上一股腥甜,他急忙咬牙咽下,將那口血氣強行壓回體內——絕不能在此時泄露半分虛弱,否則不僅會動搖大陣,更會讓身旁的人擔心。舌尖殘留著鐵鏽般的苦澀,這味道像根尖銳的刺,紮得他心口發悶,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護城大陣的立體紋路,每一條線條都牽著百姓的念力,每一寸陣紋都關乎人間生計。
他太清楚這大陣的根基有多重要。它一頭連著京城地底縱橫交錯的地脈,地脈裡的靈氣滋養著整座城的生機;另一頭牽係著百裡之外的靈田,那些田裡種著百姓賴以為生的莊稼。隻要大陣受損,地脈會紊亂,靈田會減產,連鎖反應會像潮水般淹沒無數尋常人家的日子。這種後果,他不敢想,也不能承受。
每一次透支大陣的力量,來年麥收就會減產三成。他仿佛能看到田埂上那些彎腰勞作的農人,他們頂著烈日在田裡插秧,迎著寒風在地裡收割,一年的辛苦全靠那片麥子支撐。若是減產,他們要在寒冬裡多熬幾個月的餓,要把給孩子買新衣的錢省下來買糧,要對著空蕩蕩的糧囤唉聲歎氣。這些畫麵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比任何疼痛都更讓他煎熬。
每一次透支大陣的力量,城南豆腐坊張嬸淩晨磨好的豆漿就會少掉半罐。張嬸的丈夫走得早,她一個人靠著豆腐坊拉扯孫子長大,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泡豆子、磨豆漿,豆漿的香氣是巷子裡清晨最早的煙火氣。她的小孫子總愛捧著溫熱的豆漿,坐在門檻上小口喝著,眼睛亮晶晶地跟奶奶說學校裡的事。若是豆漿少了,孩子眼底的光都會暗幾分,張嬸也會對著磨盤默默歎氣。
每一次透支大陣的力量,巷口修鞋匠攢下的零錢就要多花在修補受損的工具上。修鞋匠的手布滿老繭,指關節因為常年用力而變形,他靠著一雙巧手修補鞋子,掙來的錢要供女兒讀書,要給生病的妻子抓藥。他總說“修鞋就像修日子,縫縫補補總能過下去”,可若是工具壞了,他連“縫補日子”的底氣都沒了,給女兒買新頭繩的日子又要延後,妻子的藥也可能斷了頓。
這些瑣碎的人間事,此刻像鉛塊一樣壓在他的心頭,比厄洛斯射來的血色光箭更讓他難捱——光箭傷的是身,百姓的苦難傷的是心。他偏過頭,目光落在身旁的創世女神身上,她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金光,卻掩不住眉宇間的疲憊,緊抿的嘴唇上早已咬出一道淺淺的紅痕,連呼吸都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顯然也到了極限。
創世女神的掌心泛著柔和的金色光暈,一縷縷金色靈力像絲線般,源源不斷湧入季安的體內。那暖意像春日的溪流,淌過他冰封的經脈,帶著治愈的力量,讓他經脈裡的刺痛稍稍緩解。更讓他心頭一暖的是,那靈力裡還混雜著她獨有的氣息——是午後陽光裡融化的甜香,曾在無數個悠閒的黃昏,讓他暫時忘了修行的枯燥與漫長。
可這點暖意,終究追不上靈力消耗的速度。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力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像沙漏裡的細沙,無論怎麼攥緊手掌,都留不住分毫。大陣的光芒越來越暗,厄洛斯的怨氣卻越來越濃,黑色的霧氣已經開始侵蝕陣紋的邊緣,發出“滋滋”的腐蝕聲,像毒蛇在啃咬著最後的屏障。
“是因為這大陣,對不對?”創世女神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輕輕打破了夜的沉默。她的目光緊緊盯著季安,金色的眼眸裡映著護城河畔漸暗的燈火,滿是擔憂與急切,“你怕傷到百姓,所以一直不敢全力催動大陣,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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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指尖輕輕撫上季安汗濕的鬢角。那指尖的溫度比往日更燙,像是帶著她所有的焦慮與心疼,燙得他心尖猛地一顫,連呼吸都漏了半拍,眼底的疲憊都淡了幾分。她的指尖很軟,帶著女子特有的細膩,劃過他臉頰時,像羽毛輕輕拂過,卻讓他緊繃的神經有了一絲鬆動。
“你在顧忌百姓……”她的指尖緩緩滑到他顫抖的肩膀,那裡的肌肉繃得像拉滿的弓弦,硬得能硌疼手指。她能清楚地摸到,他每一寸肌肉都在對抗著體內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在強撐,“可我們快撐不住了!再這樣下去,彆說百姓,連我們都會被厄洛斯的怨氣吞噬!”
這句話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聲音裡的焦急與無助像潮水般湧來,讓季安的心頭瞬間一緊。愧疚與堅定在他心裡反複拉扯——他想護著百姓,可也不想讓身邊的人陷入危險。這種兩難的境地,像一張網,將他牢牢困住,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高空之上,厄洛斯的黑色巨臉突然開始狂笑。那笑聲尖銳刺耳,帶著毀天滅地的瘋狂,像無數根鋼針,紮得人耳膜生疼,連空氣都跟著震顫。黑色的怨氣從他體內源源不斷地湧出,像漲潮的海水般漫過整個夜空,將原本皎潔的月光染成了濃重的墨色,連星星都被吞噬得無影無蹤,整個京城徹底陷入了黑暗。
“放棄吧!東方道士!”厄洛斯的聲音裡滿是嘲諷,在天地間不斷回蕩,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惡意,像冰錐般紮向季安,“你護不住這破陣,更護不住這些卑賤的螻蟻!識相點就乖乖投降,或許我還能留你一條全屍!”
話音剛落,血色的光箭就在濃鬱的怨海中凝聚。箭鏃閃爍著幽綠色的詭異光芒,那光芒裡蘊含著能腐蝕仙骨的劇毒,連空氣都被染得帶著腥氣。光箭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周圍的怨氣像水流般彙入其中,讓它的力量不斷增強,箭尖直指護城大陣的核心,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
護城大陣突然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嗡鳴,陣紋上的光芒開始快速黯淡,像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會被吹滅。那些由百姓念力凝結的符文,正從邊緣開始,一寸寸碎裂,每碎裂一塊,大陣的光芒就暗一分,周圍的怨氣就更逼近一分。
賣花阿婆每天清晨五點就去花圃采摘的鮮花,沾在花瓣上的晨露凝結成的符文,碎了。季安仿佛能看到阿婆佝僂著背,在清晨的薄霧裡挑選最鮮豔的花,她的手指因為常年碰水而有些浮腫,卻依舊小心翼翼地把花插進竹籃。她總說“花要新鮮,買花的人才開心”,可如今,這代表著她心意的符文碎了,阿婆的笑容會不會也跟著消失?
修鞋匠蹲在街角,用布滿老繭的手一針一線修補鞋子時,額頭滴落的汗珠凝結成的符文,碎了。季安仿佛能聽到他錘子敲在鞋底發出的“叮當”聲響,那是他養活家人的節奏,每一聲都帶著堅韌與希望。他的女兒總在放學後來到攤前,遞給他一塊熱乎乎的饅頭,父女倆的笑聲能驅散整條街的疲憊。可如今,這代表著他辛勞的符文碎了,他們的日子會不會變得更難?
孩童們在巷子裡追逐打鬨,舉著笑得無憂無慮時,清脆的笑聲凝結成的符文,也碎了。季安仿佛能看到他們沾滿糖屑的臉頰,和眼裡閃爍的、不摻雜質的星光。他們會因為一塊糖開心半天,會因為一隻蝴蝶追著跑整條街,他們的笑聲是人間最純粹的美好。可如今,這代表著他們快樂的符文碎了,這些孩子會不會再也笑不出來?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連指尖都開始泛白。他急忙在虛空中快速劃過,指尖凝聚起殘餘的靈力,想要用這些力量穩住陣紋,可靈力太少,陣紋破碎的速度太快,他的努力像投入大海的石子,連一絲漣漪都激不起來。
就在季安快要絕望的時候,左胸口的衣襟下,一枚小巧的、泛著淡紫色光芒的印記突然開始發燙。那是天庭的天尊分身留下的神念印記,是他本體分化出的一部分神力,此刻像顆燃燒的火種,溫暖而有力,在他冰冷的身體裡燃起一絲希望。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印記裡蘊含的磅礴力量,那力量純淨而強大,比他此刻體內的靈力要雄厚百倍。他的本體此刻正安坐於淩霄寶殿的偏殿,周身縈繞的紫氣連殿宇的梁柱都映得發紫,足以讓九天之上的仙官們俯首行禮,連高高在上的玉帝見了,都要微微頷首,給足這份力量應有的尊重。
按照最初的天道推演,不到世界毀滅的關頭,這分身絕不能乾涉人間之事,否則就會引發強烈的天道反噬。輕則修為倒退千年,他幾百年如一日的苦修都會付諸東流,要重新從煉氣期開始,忍受無數個枯燥乏味的日夜;重則神格受損,他可能再也無法突破當前的境界,甚至會從神仙境跌落,成為一介隻能生老病死的凡人。
這些嚴重的後果,他比誰都清楚。可眼下,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他看著不斷碎裂的陣紋,看著漸暗的燈火,看著身旁滿臉擔憂的創世女神,心裡隻有一個堅定的念頭——絕不能讓厄洛斯毀掉這人間煙火,絕不能讓那些平凡的美好消失在怨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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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安的目光再次落在創世女神身上,她依舊緊抿著唇,掌心因用力而泛白,連指節都開始微微顫抖,卻沒有停下輸送靈力的動作。那份倔強與堅持,像一束光,照亮了他此刻的決心。突然,腦海裡閃過無數溫暖的畫麵,是這幾日與創世女神相處的點滴日常,每一個畫麵都帶著濃濃的人間煙火氣,清晰得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他想起兩人坐在街邊的小攤前,她捧著粉色的,啃得滿臉都是糖屑,像個偷吃糖果被抓包的孩子,眼神裡滿是狡黠,還不忘把遞到他嘴邊,讓他也嘗嘗甜意。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把她的發絲染成了金色,那畫麵溫暖得讓他想永遠定格。
他想起傍晚時分,兩人路過社區廣場,她被廣場舞的音樂吸引,拉著他一起加入。她跟著大媽們笨拙地扭動身體,踩錯節拍時慌張地四處張望,臉頰漲得通紅,像熟透的蘋果。她還會偷偷跟他說“其實我跳得還不錯吧”,那得意的小模樣讓他忍不住笑出聲。
他想起清晨,兩人坐在巷口的餛飩攤前,她捧著熱氣騰騰的餛飩碗,小口小口地吹著氣,睫毛上沾著熱氣凝成的小水珠,亮晶晶的,像落在眼底的星星。她會把碗裡的蝦仁夾給他,說“你多吃點,補充體力”,那關切的眼神讓他心裡暖暖的。
這些瑣碎的、帶著人間煙火氣的畫麵,此刻在他的腦海裡不斷回放,比任何冰冷的天道法則都要清晰,都要重要。他願意用一切去守護這份溫暖,願意承受天道反噬的痛苦,隻要能護住眼前的人間,護住身邊的人。
“罷了。”季安輕輕吐出兩個字,眼底的猶豫與顧慮瞬間消失,隻剩下無比的決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他指尖猛地按向眉心,一股靈力注入其中,激活了那枚滾燙的神念印記。印記的光芒瞬間變得刺眼,淡紫色的光暈從他胸口擴散開來,籠罩了他的全身。
天庭,天尊殿內。香煙嫋嫋,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檀香氣息,殿外的玉階上,仙鶴正悠閒地梳理著羽毛,一切都顯得寧靜而莊嚴,與人間的危機截然不同。突然,閉目打坐的紫袍身影睜開雙眼,眸中紫氣翻湧,像掀起驚濤駭浪的怒海,那股強大的威壓瞬間擴散開來,讓整個殿宇都跟著震顫。
淩霄寶殿內的仙霧被這股威壓攪動,像沸騰的開水般翻滾,連殿外懸掛的鎏金宮燈都開始搖晃,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打破了原本的寧靜。殿外的仙鶴被這股威壓驚得撲棱棱飛起,慌亂中撞翻了玉階上的琉璃燈盞,燈油灑了一地,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紫袍身影——也就是季安的天尊分身,沒有在意這些動靜。他身前的虛空突然泛起一圈圈漣漪,一麵晶瑩剔透的水幕緩緩展開,瞬間映出京城夜空的慘烈景象:厄洛斯的黑色巨臉猙獰狂笑,護城大陣的金色與紫色光罩搖搖欲墜,像狂風中的燭火,隨時都會被吹滅。
“區區混沌餘孽,也敢在我地界撒野。”天尊分身的聲音平淡無波,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的目光落在水幕中的厄洛斯身上,眼底閃過一絲冷冽,仿佛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微微虛握。指尖瞬間泛起耀眼的紫電,那紫電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像一條憤怒的巨龍,發出“滋滋”的聲響,瞬間穿透厚厚的雲層,撕開了三界之間的壁壘。一道巨大的裂縫出現在天際,紫金色的光芒從裂縫中傾瀉而下,照亮了整個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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