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利亞的衛城盤踞在城邦最高的山巔,山勢陡峭如削,岩石呈深灰色,裸露處布滿風蝕的紋路,宛如巨獸的脊背。
王宮便雄踞於此,以純白大理石為基,廊柱巍峨聳立,頂端雕刻著纏繞的橄欖枝與雷電紋樣,既顯聖潔,又藏威懾。
整座宮殿依山而建,外牆堆砌的巨石嚴絲合縫,隻在險要處開設箭窗,遠遠望去,宛如一頭蟄伏的白色巨獸,地勢險要到僅憑數百衛兵便可抵禦數萬大軍,真正是易守難攻。
從山腳到王宮大門,是一條蜿蜒而上的石階。石階由整塊的漢白玉打磨而成,曆經數百年踩踏,表麵已變得光滑如玉,卻依舊平整堅實。每一級石階寬約三尺,高約七寸,恰好符合人體行走的節奏,顯然是經過工匠精心測算。
石階之上,刻滿了宙斯的閃電圖騰——金色的雷電紋路從石階一端延伸至另一端,線條遒勁有力,宛如真的雷電劈過留下的痕跡。
這些圖騰並非彩繪,而是用金粉混合著橄欖油反複塗抹、打磨而成,即便曆經風雨,依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折射出刺目的金光,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神聖與威嚴。
清晨的陽光穿過雲層,灑在石階上,金色的圖騰與白色的漢白玉交相輝映,形成一道壯觀的光影長廊。可這壯觀之下,卻彌漫著無形的壓抑。
每一個踏上石階的人,都會不自覺地被那些閃電圖騰所震懾,仿佛感受到了宙斯那雙俯瞰眾生的眼睛,讓人脊背發涼。
宮殿門口的廣場同樣由白色大理石鋪成,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座高達三丈的宙斯雕像,雕像身披長袍,手持雷霆,麵容威嚴,眼神冷漠地注視著下方的芸芸眾生。
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上百名前來應聘皇家騎士的青年,他們大多來自忒利亞的各個村落,還有些是周邊城邦的流浪者。
這些青年個個身形健壯,肌肉線條在鎧甲下若隱若現。他們的鎧甲樣式各異,有的是粗糙的皮甲,上麵縫綴著青銅片,邊緣已經磨損;有的是較為精良的青銅鎧甲,打磨得光亮,卻也布滿了戰鬥的劃痕。
還有少數幾人穿著鐵質鎧甲,顯然出身相對優越。他們手中的武器也五花八門,長劍、短矛、圓盾、戰斧……武器上大多沾著泥土與鏽跡,透著一股久經沙場的滄桑。
可與他們健壯的身形、精良的武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們臉上難以掩飾的惶恐與不安。站在廣場邊緣的一個瘦高青年,雙手緊握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嘴唇微微顫抖,眼神飄忽不定,時不時地望向王宮大門,又迅速低下頭去。
他身邊的矮壯漢子,看似鎮定,可握著盾牌的手卻一直在輕微晃動,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即便清晨的風帶著涼意,也無法將其吹乾。
季安站在人群中,身形挺拔如鬆,銀灰色的束腰戰甲襯得他肩寬腰窄,愈發顯得身姿矯健。他微微垂著眼簾,看似在整理戰甲的係帶,實則在用眼角的餘光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人。他的神識悄然散開,如同一張無形的網,籠罩了整個廣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些青年心中的恐懼——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畏懼,混雜著對死亡的害怕,對未知的惶恐,還有對諸神的敬畏。他們都知道,成為皇家騎士,看似是一種榮耀,能獲得國王的賞賜,能擁有更高的地位,可實際上,這卻是一條不折不扣的不歸路。
每年,被選中的皇家騎士都要護送獻祭的少女前往奧林匹斯山。而所謂的護送,不過是將少女送入虎口。在奧林匹斯山腳下,有一片名為“怪獸峽穀”的地方,那裡棲息著各種凶殘的怪獸,還有諸神布下的陷阱。騎士們需要穿過怪獸峽穀,才能將少女送到神山之上。
可絕大多數騎士,都無法活著走出峽穀——他們要麼被怪獸吞噬,要麼在陷阱中喪生,還有些人,會在諸神的授意下,自相殘殺,供諸神取樂。
可即便知道這是一條死路,他們也不得不來。忒利亞的法律規定,凡是年滿十六歲、未滿三十歲的青年男子,都必須前來應聘皇家騎士,除非身患重病或殘疾。如果拒絕應征,等待他們的,將是更為殘酷的懲罰——不僅自己會被關進地牢,受儘折磨而死,家人也會被牽連,淪為奴隸,終身為國王勞作。
季安心中冷笑,奧林匹斯山的諸神,不僅壓榨凡人的信仰,還要剝奪他們的生命,用凡人的痛苦來滿足自己的私欲。這樣的神,不配被敬仰,更不配執掌乾坤。
他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的青銅劍,劍鞘上的紋路傳來微涼的觸感,讓他紛亂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他來這裡,不僅僅是為了接近奧林匹斯山,更是為了這些被壓迫的凡人,為了給他們帶來一絲希望。
“下一個。”
王宮大門內傳來傳令官洪亮的聲音,那聲音如同驚雷般在廣場上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令官身著一身鮮紅色的長袍,長袍的領口、袖口都繡著金色的花紋,腰間係著一條寬大的金色腰帶,腰帶上掛著一枚象征身份的銅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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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王宮的台階上,身材高大,麵容冷峻,眼神冷漠地掃視著廣場上的青年,仿佛在審視一群貨物,而非活生生的人。
隨著傳令官的聲音落下,人群中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大家都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希望能避開這“下一個”的命運。可命運往往不由人,站在隊伍最前麵的一個青年,被衛兵推搡著,不得不一步步走向王宮大門。
季安不再觀望,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銀灰色戰甲,將腰間的青銅劍調整到最舒適的位置,然後隨著人流,一步步走上了白色的石階。石階被無數人踩過,光滑而冰涼,涼意透過戰靴傳入腳底,讓他更加清醒。
每走一步,腳下的閃電圖騰便會反射出一道金光,刺得人眼睛生疼。那股無形的壓抑感越來越強烈,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了人的喉嚨,讓人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