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湖中那頭鯉魚精?”張元敬不太確定地問道。
此妖之麵容變化不定,與前兩個修士相類,但如何就變成了一個妖獸?難道那白衣修士的幻相,並非薛王神其人?
“呸!什麼鯉魚精!”紅鱗大妖氣得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吾乃金龍王座下鎮軍大將李進!來人速速通名,本將軍不斬無名之輩。”
張元敬往島上緩緩落去,指著原本那莊園所在,問道:“此地原來有個莊園,如今為何不見了?”
紅鱗大妖一怔,旋即疑惑地問道:“你之前還來過?你進過王上的行宮?”隨即又勃然大怒:“賊子好膽,竟連王上行宮都敢闖!此乃死罪!速速束手就擒,隨本將軍去與王上請罪!”
張元敬聽它說話看似有些纏夾不清,實則是在試探。便笑道:“吾乃你家王上貴客,曾得他親自招待,你要綁我?小心項上人頭不保!”
紅鱗大妖抖了抖手中銀錘,大喝道:“呔!吾王尊客,某都見過,可沒你這一號!竟敢糊弄本將軍,看錘!”
此妖拎著大錘,橫跨百丈,一錘照著張元敬頭上便砸了下來。它站在水潭邊時,隻不過丈許高,但掠至張元敬身前時,便已長高至六丈,手中大錘更是如一幢小房子。
張元敬立身不用,揮手放出一石,起初隻有拳頭大小,但轉瞬之間變成十丈石山,把那碩大銀錘頂了回去。
紅鱗大妖嚇了一跳,退後兩步,見隻是一座石山,以為不過虛張聲勢,便大吼一聲,舉起大錘對著石山就是一砸。
“嘭!”
銀錘跳起,直磕紅鱗大妖麵門。紅鱗大妖側頭躲過,擰身又砸一錘。
“轟!”
大錘毫無阻礙地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泥土飛濺,整個大地都震動起來。
“哇呀呀!”紅鱗大妖張口亂叫,數尺大的手掌皮開肉綻,差點把銀錘給扔地上。
它剛想大罵,不料驟然消失的石山忽然又冒了出來,從一粒塵埃迅速變成十丈之山,壓在銀錘之上,並把它的胳膊還壓了一多半。
“好重!”大妖痛哼一聲,把另一手也伸入山下,雙手齊齊發力,卻搬不動分毫。
它也是個倔脾氣,到了這等時候也不願意撒手,生生扛著,非想把源生石抬起來。
張元敬飛身落在石山之上,笑問道:“如今可知我是你家王上的貴客了嗎?”
紅鱗大妖臉上雖無麵目,但漲得通紅,跟猴兒屁股一般。它拚命使勁,就是不肯說話。
似這等隻知道蠻力的化形境妖獸,張元敬對付起來反而輕鬆。隻把厚土之力導入石山中,不斷加大山的重力,很快把這六丈大妖壓得喘不過氣來。
“原來是個夯貨!”張元敬笑罵一句,卻有些失望。
這九天十地鐘,若要一層層闖下去,未免太費勁,最好能直接尋到那位金龍王。這頭紅鱗大妖是指望不上了。
他調動丹田中的厚土之力,迅速增重巨力,未幾息,紅鱗大妖即脫力而倒。
張元敬還是留了手,隻是耗光它的氣力,並未傷它。
他在島上搜檢一番,未見可疑之處,當初那個莊子所在之地也了無痕跡,知道是這靈寶的器靈有意作了改變,便不再浪費時間,飛出小島,落入水中,直往湖底墜去。
前一次,他是為氣泡所護,方才下得水來。這一次,那紅鱗大妖已經被他擊倒,水中更無妖獸,自是順利抵至水底。
四周漆黑,亂石橫錯,難分東西。那塊進入靜海之地的石壁,既不知是否還在,也不記得是在何方。他隻能把神識延展至極限,覆蓋百餘丈之地,四下搜尋。
此湖不大,不過幾百裡方圓,很快便被他搜檢一遍,果不其然,那塊石壁已經沒了。
這倒也不意外。九天十地鐘那是一件極強的先天靈寶,時時刻刻處在自我修煉之中,其內在空間,自然隨著它的體悟和提升而有所變化。
他仔細察辨諸亂石氣機,用去一個多時辰,方才在湖湖底某處角落尋到一塊與眾不同的岩石。此石不過尺餘大小,外表與其餘亂石一般無二,但在其下方,有一個寸許大小的孔洞,內中蘊藏一縷玄晦氣息。
張元敬以法力托起此石,待那孔洞完全暴露,便有光芒耀射,隨即是一圈光暈閃動。
他毫不猶豫向前跨步,頓時進入一個石洞之中。
石洞站著一個老者,周圍空空如也。那老者神情呆滯,正是上回他在莊園中見到的那個。
“老丈,叨擾了。”
老者聽得有人說話,容色一下子活過來,堆滿笑意,向張元敬作了一個揖,問道:“尊客從何處來?不知來我靜海地宮有何貴乾?”
張元敬見其已不認得他,心知其為靈寶所造,也是時時變化的,便道:“我欲拜訪金龍王,不知老丈可否引路?”
老丈聞言,臉容一肅:“原來尊客認識我家王上。且容老朽前去稟告。”
他站著不動,一副神遊物外的模樣。過去幾息,他又笑容滿麵地對張元敬說道:“王上正在處理要事,需請尊客等上幾日,方能見麵。王上還囑老朽,代為向尊客請教一個問題。不知尊客可願一答?”
張元敬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點頭道:“可!”
老者笑眯眯地問道:“尊客你說,這人的道德品性到底是天生的呢?還是後天得來的呢?”
張元敬沉思片刻,心中一動,大概猜到這位金龍王為何有此一問。便道:“有人說,這人性啊好比是杞柳,人的行為就好比是杯棬,使人有道德品性,就好比把杞柳製成杯棬。不知老丈以為如何?”
老者道:“這等於是說,人的道德品性是後天得來的。尊客持此見嗎?”
張元敬笑道:“還有人說,把杞柳製成杯棬,乃是杞柳因其本性可以製成杯棬,而不是相反。老丈以為此話又如何?”
老者有些犯糊塗了:“此乃言道德品性是先天所得。尊客到底持哪一種意見?總不至於把王上的問題又還給王上吧!”
張元敬笑道:“老丈勿躁。其實,在我看來,這兩個說法,都對也都不對。人之道德品性,既有天生的,也有後天得來的。但是,這其實不是貴府王上所問之關鍵。真正的要害在於,天生與否,非人可以控製,但後天努力,卻操諸於己。你欲向善,即可為善。你欲為惡,自然也會造惡。吾等為人,但講一個自我修行,做能做的事便可,何必去糾結那些虛無縹緲、爭論不清、便得了答案也於事無補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