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敬用神識看得明白,心中不由地升起一種沮喪情緒。此人手段實在過於奇詭,不過元嬰境界,竟可隨意轉換虛實,遠遠超出他的見識。
是戰是逃?又該如何戰、如何逃?他有些迷惘,但身體不自覺地地中繼續鑽行。
再下兩百丈,周圍土力幾如巨石一般壓在他的每一寸肌膚上,彆說遁行,就是停著不動,也幾乎窒息。
他沒得選擇,隻能以搬山訣和裂地訣,把洶湧如潮、一刻不止的土力轉移出去,往上方土層轟去。
如此一來,上方土層開裂,與先前的地坑相連,形成越發深邃且更寬的地中裂縫。這為張元敬繼續向下遁行,緩解了壓力。
他根本尋不到鼠形木雕的蹤跡,也不敢停歇,便繼續下鑽,繼續施展搬山訣和裂地訣開鑿地縫,又不斷向下遁行。
如此反複,一刻鐘後,他已經去到五千餘丈深處的土中,上方裂縫已經成為巨大地坑,其深幾乎從地麵一直延續至此,而其寬度也達百丈有餘。
疲憊不堪的張元敬,取出那煉骨所得黑泥服下,運轉擎天訣煉化,以補充肉身的消耗。
陰陽造化爐被他祭於頭頂,陰陽兩火也已徐徐燃起。
地坑中土層的滾落早已停止,仍不見那鼠雕現形。當然,更為可怖的是,魯珙通過寄身之法,從木雕中直接侵入他的識海。若是如此,他必死無疑。論神魂之力,他遠不如這個邪門的老道。他已能確定,這個“魯珙”隻是他寄身之所而已,與那些木雕類似,隻是多了肉身的特點。而其神魂,方才是真身。
可惜煉陽傘尚在突破,否則,有神通靈寶境界的張傘在,又何懼這等邪魂。
越是往下,土力越強。同樣,要通過搬山、裂地兩訣撕開裂縫也更加困難。如果那木雕真的可以完全化虛,那麼他鑽入再深的地中,也於事無補。
他在等待,等待張傘完成突破。但是,魯珙未必會給他這個機會。
上方是黑魆魆的地坑,五千丈的距離,三十多裡,若全速飛遁,需要近二十息的時間。這個時間內,足夠魯珙追上他。但是,若無保命之法,他也隻能選擇賭一次。
陰陽造化爐沒有反應,陰陽兩火也無異常變化。那魯珙多半藏在上方某處,正等他向上飛衝,自動送入懷抱。
他按兵不動,等待魯珙靠近。若能再次迫使其人驟然由虛脫實,則足以脫身離去,當然前提是煉陽傘成功突破,可以為他護持。
過了二十餘息,地麵上又一次傳來雷劫轟擊的聲音。有了上方的地縫,這動靜格外清晰。
這時,陰陽造化爐忽然一動,兩火停滯,而一股強勁吸力從中放出,往一側坑壁上落去。
一物現身,但並未掙紮,而是順著這吸力疾飛而來。
鼠雕!魯珙!
張元敬把骨刃一把擲出,對著鼠雕斬去。
鼠雕嘴角噙著一絲邪魅的笑意,輕輕一晃,便躲過骨刃斬擊。顯然,陰陽造化爐對它的吸力,微不足道。它向爐子靠來,乃是自主如此,而非因為被爐子所製。
張元敬用法力一引,操控骨刃回身再斬。鼠雕仍是輕晃,輕易躲過。
張元敬未再嘗試,而是接住飛回的骨刃,一手抓住陰陽造化爐,往上一拋,砸向鼠雕。
此一招,出於魯珙意料,鼠雕雖也躲了過去,但因為靠得太近,終是被造化爐的吸力引得向一側偏離。
張元敬再次將骨刃拋出,控其去斬鼠雕。
然而,這一次,未等骨刃靠近,魯珙主動從鼠雕中脫身。他早有準備,故此內息未曾受到影響,迅速閃身避開骨刃,祭出兩柄飛劍,催發數道劍光直斬張元敬。
這些劍光一閃而至,瞬間斬在張元敬身上,被源生石化成的甲衣擋住。
張元敬引骨刃回擊,但根本追不上此人閃躲的速度。反倒是其所發劍氣,越來越多越來越強,而且每一次皆可斬中張元敬。
魯珙的氣息逐漸在增強。他自鼠雕中出來時,實力遠不如在地麵上之時。想來,這是他這門寄身之法的缺陷。
張元敬收了落下的陰陽造化爐和飛回的骨刃,再次鑽入地中,勉力往更深之地而去。
每一次魯珙從木雕中現身,那木雕便會自行裂開,不可再用。
此等木雕,絕不是隨意可以製作的物品。從地麵上至此時,已有三具木雕被毀。魯珙便還有,也不會太多。既然無從逃走,那便這般消耗下去,逼迫其出現破綻。
魯珙惡狠狠地對著下方土層轟出數道劍氣,但這不過是毫無用處的發泄。
他用神識在地麵上一掃,見那黑色羅傘靜靜懸於濃鬱天地靈力之中,雖未完成突破,但天中已不聞雷音滾動之聲,知道雷劫已近結束,他時間不多了。
他臉色陰沉,再次取出一個木雕,乃是成人之形,其貌年輕俊秀,作道人打扮,背上還負兩劍。身形一閃,寄入其中,催動木雕隱入土中。
張元敬每下百丈,即以搬山、裂地兩訣擊發土力,不斷延伸土坑,向下遁行。
同時,服食那黑泥之物,借土力煉化,補充肉身所耗。
至六千丈下,土力越發凶悍,對身體形成的負擔已至他的極限,便以擎天訣強固身軀,亦難抵抗。轉移土力的消耗,也成倍增加,肉身難以為繼,隻能停了下來。
地坑因他的反複施力,在延伸中拓寬,但也不時發生坍塌,上方已非暢通無阻,一些狹窄之處被傾倒的土塊截斷。
張元敬隻剛剛祭出陰陽造化爐,尚未催動它釋放吸力,木雕便自行從虛無中現身。而魯珙也完全沒有遲疑,直接放棄木雕,從中殺出,驅動飛劍直斬張元敬頭顱。
顯然,經過這番折騰,他已經放棄生擒張元敬的念頭,想要快刀斬亂麻,殺入奪戒,確認銀色蓮花是否為其所藏。
張元敬以源生石護體,手執骨刃,劈向飛劍。但這隻是徒勞,飛劍並不直接靠近,而是傾瀉如雨劍光,往他身上狂轟亂斬。
張石起先隻是默默承受,但三息之後,便開始叫苦。
魯珙的實力恢複很快,把劍光的威力迅速釋放出來。
張元敬若不能突圍,必定守禦不住。他彆無他法,隻得傾全力維持源生石所化石甲,頂著如洪流一般的劍光,強行往上方疾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