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初見,冷若冰霜,淡似冬菊。無論那黑袍道人如何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始終不冷不熱、不溫不火。
感應到張元敬的目光,雨含嫣的眼眸隨意掃了過來,四目相交,一息而轉。
但是,隻這一眼,雨含嫣嘴角忽然多了一抹笑意,好似冰山上的雪蓮悄然綻放,原本令人窒息的美多了一份暖意。
黑袍道人眼中閃過喜色,順著剛才的話題說得更加起勁:“雨師妹,說起這火神山地下的冰湖,那簡直是天下頂頂厲害的奇觀,稱之為巧奪造化也不為過。你想想,在至陽的山腹之下,竟能藏著極寒之湖,且長年不竭,自數十萬甚至數百萬前延續至今,可見其底蘊之深,珍藏之厚。吾師常言,若我神火教那位修士,能夠貫通火冰之法,那麼,火神山的冰火兩重天便可為化神之基……”
盆地裡的眾元嬰皆聽得清清楚楚,各人神色不一。有的麵露懷疑之色,有的眼中閃過鄙夷,有的則若有所思,還有的則麵無表情。
似黑袍道友所言之事,對於一個宗門來說,無疑是少有人知曉的隱秘,此人當眾說出,若隻為博得美人一笑,那無疑是膚淺至極、愚蠢至極。
但是,真正知道黑袍人身份的,卻很難得出此結論。這一位可是神火教教主的嫡傳弟子,雖不是排名第一,但其資質卓絕、聰慧過人,自小便有元嬰種子之稱。成就元嬰不及百年,已經突入中期之境,被譽為教中最有可能進階後期、接替教主之位的後輩。如此人物,如何會因為一個女人,而表現得如此不堪。
眾人仔細琢磨他的這些話,總覺著,裡邊有些不同尋常的含義。
雨含嫣輕點螓首,語氣輕柔地說道:“如屠師兄所言,那必是數一數二的秘地,可惜此界化神有數,唯有諸般機緣皆合,方有成功的可能。”
黑袍道人與雨含嫣同行數日,第一次聽她說了這麼多話,心中暗喜之餘,以為摸著了她的想法,對自家師父說的那件事,不免更有信心了。
他還要說話,瞿英雪卻已迎了上來,笑著說道:“屠師侄,你可終於來了。眾道友都在等你。你若不至,他們都不入第九穀!”
黑袍道人俊秀的麵龐上浮現一抹嘲諷,哈哈大笑:“瞿師叔言重了。眾道友都是為參悟異獸骨架而來,屠某至或不至,必定都會入穀。當然,如若願意與屠某一同入穀,我也歡迎之至!”
盆地中的元嬰修士,有幾個與黑袍道人相熟的已經拱手說道:“願與屠道友一同入穀!”
黑袍道人點點頭,聊作回應,又側頭看向雨含嫣:“雨師妹,這一次你我二人合作,必可大有收獲。屆時,貴穀之窘,自是迎刃而解。師妹的修為亦可大進,前路可謂一片坦途!”
雨含嫣輕輕笑了一下,恰如春梅綻雪,清麗中蘊藏嫵媚,把黑袍道人看得一呆。
不過,他很快恢複如常。眼前這絕美女子態度雖然始終有些含糊,但並沒有明確拒絕,說明九寒穀已經認可他的提議,隻是不想宣之之於外而已。這倒在意料之中。不過,他當眾透露,自然是另有考慮。
瞿英雪說道:“穀中禁製正在減弱,還需十日左右方可入穀。屠師侄,且至下方稍作休憩。”
黑袍道人點點頭,拱手謝過,與瞿英雪一同落下飛劍。
雨含嫣跟在兩人身後,眼眸卻不自覺地看向張元敬。雖則不言,勝卻無數話語。
九寒穀的結丹修士早已在遠離地縫三百丈外的地方搭建了石屋,一應陳設皆是不少。石屋外層還設有陣法,外人無法窺視其內。
“想不到,幾萬年過去,九寒穀又出了一個能修習冰鳳涅盤功的絕世天才。”看著雨含嫣身影消失在石屋中,羅元昊忽然幽幽一歎,傳音說道。
“冰鳳涅盤功?”張元敬扭頭看向這位九寒穀元老,伸手布置一個簡易的隔絕陣法,訝然問道。
羅元昊站在身後,很清楚地看到雨含嫣往張元敬這處看了數次,若隻是一次兩次,他還不會過於在意,但此地如此多的元嬰,此女單單隻看這邊,還看了多次,這便有些不同尋常了。
“不錯,冰鳳涅盤功!”羅元昊沉吟片刻,“所謂冰鳳涅盤功,乃是九寒穀從異獸骨架上悟出的三大功法之一,但能夠修煉成功的極少。九寒穀典冊所載,也不過寥寥十數人,且多是久遠以前的人物。隨著天地靈力的不斷衰落,修煉此功變得極其艱難。此女能夠以此突破元嬰,說明她與功法的契合度極高。”
張元敬問道:“此功有何特彆之處?”
羅元昊輕歎一聲:“九寒穀的功法,凡至突破時,皆需凍於冰中,若不能突破,則永無醒轉之時。而這冰鳳涅盤功,則可於絕境自毀、於自毀中重生,以此完成突破、實現自救。而且,若是遭遇重創,隻要及時將自己凍入寒冰之中,便可涅盤複生。”
他停頓片刻,又道:“那神火教的修士,多半是看中她這門功法了。聽說,神火教有一門類似的功法,不過是火屬性的。以往,兩宗前輩都知道各自有這樣一門功法,也曾想過相互參悟、以獲新知,但始終因門戶之見,未能付諸行動。這一次,卻不知因何之故,倒是有所進展。”
張元敬道:“若是同參功法,似也不必入第九穀。聽那姓屠的說,兩人是要同入第九穀去參悟異獸骨架。第九穀中的骨架,生前是何異獸?”
羅元昊搖頭:“九寒穀原來的規定,未至化神不可入穀,且不能獲知任何關於第九穀異獸骨架的情況。這個神火教修士,十分篤定入穀必可獲得莫大好處,像是已經知道了秘密!”
張元敬沉思片刻,忽然問道:“羅道友,貧道與你約定,送你至九寒穀。不知算不算完成承諾?”
當初在南闕山,羅元昊因聽到九寒穀似有變亂,曾承偌先與半部分魂之法,再定之後行程。
事後,張元敬並未讓他交出半部功法,而是說九寒穀近在咫尺,待到達穀中,再說交易之事。
送其至九寒穀山門,羅元昊並未提出要回歸宗門,反而隻說不熟悉門中人事,讓張元敬自己應對。其中暗含之意,便是沒打算亮明身份直接歸宗。張元敬也不多問,直接領他到了第九穀。
此時,即將進入穀中,他需得把此事挑明,以定後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