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中無外來之人！”霍正凱大吃一驚，旋即問道，“聖門起於何時？”
此人道：“亙古以來便有聖門的傳說，尤言道聖、德聖、祖聖三聖山上，有仙人道統，唯有意誌堅定、百折不回之人，可得列入門牆，成為聖門弟子。”
霍正凱疑惑問道：“道友不是散修嗎？如何得到的修行法門？”
此人道：“這是近一百多年來的事。因時常有外來修士侵犯山澤，聖門弟子太少，無法守禦如此龐大地域，故而將一些功法典籍傳出，供山澤中的生民學習修煉，如此方才有散修一脈。”
霍正凱轉頭看了一眼張元敬，見自己師父隻是眺望遠方，並無任何暗示，想了想，又問了一句：“這山澤之中，有多少生民？”
此人搖頭：“無人計算過，哪裡知道確數。但僅隻聖山周圍，生民便不少於億數。”
濁氣橫行之地，魔獸出沒之所，居然有如此多的生民，卻不知是如何生存繁衍的。
霍正凱幾番追問，方知這所謂的聖門培植出數種作物，可在濁氣環境生長，成熟以後，凡人也可吃食，既能充饑飽肚，還可改進體質，承受濁氣的侵蝕，變得更加適合修煉聖門功法。
張元敬對此前之事，皆不甚在意。聽到此處，卻是露出凝重神情。大道之爭，打打殺殺、功法寶物之類，皆是表象，唯此才是根本。
他原本以為，那位插手鎮壓金鵬之事的修道入魔者，在此界布置的手段不過是魔蟲之地以及珞珈山、燭神教。如今看來，那隻是擺在明麵上的。暗地裡，其或通過魔蟲之地的俊美和尚，或通過珞珈山的老祖——即那頭魔蠍，已於南域各處布局，這黑水澤便是一處要地。除此之外，類似的地界隻怕還有不少。
此等布局，也是著眼此界變化之長遠趨勢而為。那位人族前輩，以此界鎮壓金鵬，故而隻要金鵬未滅，此界的天地靈氣就會不斷損耗、變弱，如此一來，濁氣便會越來越盛。長此以往，此消彼長之下，這方天地最終就會成為以濁氣為主的界域，或至少是靈氣、濁氣漸趨均衡的界域。
而這是很可能成為現實的。因為，那修道入魔之輩橫插一手，就是要阻礙那位人族前輩鎮滅金鵬。金鵬撐的時間越長，於他則越發有利。
這其中，有兩位人族大能，以數以十萬計的年歲和一整個界域為棋盤，進行的對弈。他張元敬作為那位道門前輩的棋子，隻有儘力破壞那位異道之修的手段，才能破局求存。
此後，霍正凱又問了幾個問題，包括那所謂的聖山及道聖山、德聖山、祖聖山的位置，此人一一作答。
末了，霍正凱警告此人，不要將遇到他們三人之事說出去，以免招來麻煩，害人害己，便將之放走。
“師尊，可要再多抓幾個散修問一問？”
張元敬擺擺手：“無需麻煩，直接去那座聖山便可。”
三人一路疾馳，很快穿過將近百萬裡的水澤，前後遇到不下二十撥魔修，不過都在張元敬提前提示下避了過去。
水澤之內，是沼澤地帶，寬處有三四十萬裡，窄處則隻有十多萬裡，終年被濃霧籠罩，一般結丹修士驟然入內，多半也要迷失方向。
沼澤中還生有不少魔物，有的甚至是飛禽類，異常凶險。若以他們剛才遇到的那個散修為參照，類似魔修大多皆無強闖沼澤地帶的實力。那人能夠帶著一幫築基修士越沼澤而入水澤，必定是極為熟悉路途，完美避開了強大魔獸。
當然，此等危險對張元敬而言，皆不足言道。他在沼澤中遁行並不很快，而且時而落身泥上，細細察看地理，有時還會闖入魔獸巢穴，親手斬殺幾頭魔物，並勘察濁氣洞穴。
霍正凱和張正均緊跟在後，對自家師父的舉動頗為奇怪，不知他要察看什麼。霍正凱想得更多，隱約有所猜測。
“正凱、正均，你們可看出這沼澤有何怪異？”三人遁出泥沼後，張元敬忽然問道。
霍正凱遲疑片刻，不太確定地說道：“師尊可是懷疑這沼澤乃是後天人為，而非天然形成？”
張元敬哈哈一笑，頷首讚道：“說得不錯。這黑水澤地域廣大，一般不容易想到人為造設，但諸般地理實在過於巧合，簡直是為魔修存身壯大而量身打造的。故此，為師有此一疑。”
“那師尊查看的結果如何？”霍正凱問道。
張元敬肅容說道：“一路所見泥沼中的濁氣洞穴，皆有人為改動的痕跡。或是本無濁氣之穴，全由後天強造，或是本為小微之穴，乃經改擴增大。此等手筆，非結丹層次的修士可以為之。”
霍正凱驚道：“此地布設，真與紫霞派有關！”
張元敬指著前方的崇山峻嶺，沉聲說道：“此須上得那聖山，方可揭曉。”
張正均隻是靜聽，沒有出言。此乃他一貫的作派，張元敬和霍正凱皆沒有在意。孰料，他忽然問道：“師父，那燭神教，是否也是什麼人有意布下的棋子？”
張元敬一怔，旋即笑道：“均兒如今也非兩耳不聞窗外事了，舉一反三，一點便透。確是如此，燭神教也罷，那珞珈山也罷，都隻是棋子。下棋的人，卻不在此界之中，甚至未必還存活於世。”
張正均顯然已是深思熟慮，聽得此言，倒也並不意外。他有些擔憂地說道：“如此說來，豈非師父也是棋子，我玄天宗也是棋子，未知將來命運如何？是棄子，還是生子？”
張元敬見他能跳出個人情感，從全局上思考此事，不禁大為高興，讚道：“你能看到棋局與棋子，殊為不易。其實，做一個棋子，也並非壞事。似我等修行之人，從低階到高境、從弱小至強大，需要闖過諸多難關。僅靠個人天賦與努力，是根本不夠的。機緣的獲取，也是極難，往往隻有少數幸運之輩可得一二。若能在大棋局中成為一枚棋子，這至少意味著在修行上會得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助力。至於結果如何，又何必在意！你要知道，若無那些額外的助力，或許你早已埋骨荒野，化為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