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竟敢窺伺祖聖密地?”一個蒼老的聲音暴喝,震得洞窟嗡嗡直響。
洞窟極深,似完全貫通山峰,直入地底。洞窟底部是一個闊大的地穴,足有四五百丈方圓,中間高兩側低,頂部有數百黃石散發微光。
地穴中濁氣彌漫,北側靠洞壁的地方有十多口方井,內中水聲嘩啦,向外奔湧濁氣。
一個蒼老得不成人樣的光頭修士,正在方井之間盤膝而坐,手中持拿一串念珠,正自威壓地打量張元敬。
張元敬一看此人氣機,不過是結丹中期,且壽元不多,已是前路將儘,不禁大為失望。
他一邊把神識往十幾口方井中探去,一邊詢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躲在這裡修行?那些聖門修士藏在何處?”
光頭修士白眉一皺,神色甚是不悅,厲聲問道:“你是道門修士?如何能尋到此地?速速交代,可有叛徒指路?”
方井頗深,約有二三百丈,通入一片水洋之中。所有方井皆是如此。
張元敬已經是明白,此山下方實則與黑水澤相連。從東部進入澤中陸洲,還要經過泥沼地帶,但在這北方之地,則群山邊緣即是黑水澤。
光頭修士見張元敬若有所思,並未理會他,不禁有些惱怒。他怒喝一聲:“放肆!”伸出一根瘦得隻剩皮包骨頭的手臂,對著張元敬便是一拍。
“呼!”如同一陣勁風撲來,莫名力量鎮壓在張元敬身上,迅速往四肢與頸部滲透。
張元敬並未在意,反而趁機細察。這股力量,似剛似柔,剛則在於其強壓於身,柔者在於其竟能混入他的法力之中。但是,真正厲害的在於,這力量含有一種強悍的“意誌”,意圖壓迫他的神魂,而且還不斷散發陰冷、邪惡之氣機,引動恐懼、幻滅等場景。
這“意誌”,與煉氣化神之道凝練出的神意大有不同,神意是修士魂魄經受淬煉而自然而然生發出來的,乃是氣與意的交感,“意誌”則是為求壓迫他人神魂而強行凝練出來的,可稱之為“強意”,實則就是那念力的根本。
當然,眼前之人境界實力太弱,再是竭儘全力,也不能侵入他的識海。
“你到底是何人?”光頭修士神色大變,看向張元敬的目光閃爍不定。
張元敬並未放出氣機,此人根本看不透他的境界實力,隻是想當然以為是外來的結丹散修。
“你是正陽教的修士?還是這所謂的聖門修士?”張元敬語氣平淡地問道。
他不是第一次遭遇念力攻擊。前一次,那位真業羅漢境界實力太強,他根本體會不出念力中藏著的玄機。這一次,倒是初知其道,但此人畢竟實力太弱,真要遇上元嬰層次的異修,此回所得未必管用。
光頭修士探查甚久,始終不能確定張元敬修為境界,心中越發驚懼,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但又不敢相信。此地與世隔絕,又是濁氣充盈之地,向來結丹修士都難得一見,如何會有元嬰修士進來,且似乎還懷有查探之目的。
“你,你是元嬰修士?”光頭修士猶豫許久,終究還是橫下一條心,直接問道。
張元敬笑了笑,忽地把一縷氣機放出,向前迫去:“不錯!如今,我已顯露身份,你可願回答我的問題?”
光頭修士被強大氣勢壓倒在地,但身中念力在“強意”的驅動下,仍不願屈服,反複上衝,企圖正身坐起。但是,他與張元敬的差距,猶如雲泥之彆,“強意”再是強勢,也無濟於事。
“我,我是正陽教修士!我已傳訊掌教,待他來此,必可降服你!”光頭修士吃力地說道。
此人雖臨大敵,依然敢出言威脅,想來這位掌教非同一般,竟不止是結丹境。
“你說的這位掌教,可是出自紫霞派?”張元敬出其不意問道。
“你,你——”光頭修士大吃一驚,差點要說出什麼,但其警覺性很高,硬是把已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我正陽教自有傳承,與紫霞派根本不是一路。你若想從我教下手,對付紫霞派,那便選錯了目標!”
張元敬嘿嘿一笑,譏諷道:“這就奇怪了,你教中的護法對外宣揚,正陽教是紫霞派的下屬宗門,加入正陽教等若加入紫霞派,怎地到了你這裡,反而拚命撇清關係呢?”
光頭修士閉目不言。
“你既不肯說,我便在這裡等你教的掌教過來,當麵問他吧。”張元敬盤膝而坐,好整以暇地說道,“對了,你剛才說已經傳訊與掌教,不是唬我的吧?若尚未傳訊,此時儘可施為!”
張元敬把氣機一收,解除了對他方壓迫。
光頭修士翻身而起,自懷中取出一枚銀印,就要拋出,但是手臂剛剛揚起,忽又止住。
他看著淡定從容的張元敬,心中徹底沒了把握。
張元敬笑道:“你儘管放出信物,我絕不攔截。”
光頭修士猶豫片刻,忽然手一翻,把銀印收了起來。“你似乎對我教功法有所了解?”
張元敬有些失望。他當然可以去浮玉山玉皇峰尋那甄掌教,但那畢竟是一宗山門,布有護山大陣,甚至藏有逃遁的暗手,一旦打草驚蛇,很可能走了那人。
“略知一二,迥異於道門之法!不知貴教從何處得來?”張元敬反問道。
光頭修士哈哈大笑,說道:“這位真人,你若想知道此事,儘可去我教中詢問。想來,我教山門所在,你已知曉。至於在下這裡,什麼都不會說的。”
張元敬搖搖頭,知道此人壽元不多,已懷必死之心,再作詢問已是無用,便把氣機放出,鎖住此人,喚了張持出來,說道:“張持,把他腦中的東西挖出來!”
光頭修士看張元敬放出一頭碧眼黑獅,以為他問不出所需,遂惱羞成怒,要讓此獸吃他的腦子,不禁輕蔑一笑,隻從容等死。
不料,這黑獅異獸的兩隻碧眼,忽然放出翠綠光芒,穿透他的雙眸,直鑽他的識海。瞬息之間,他腦中幻象叢生,一夢百年,竟把此生經曆回想了一遍。
他修念力,意誌本強,很快便從幻象中醒轉,然記憶已被攫取,心中既怒且懼,乃憤而自爆“強意”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