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平等？”張元敬著實感到驚詫，此等言論於修道來說，完全悖於事實，根本站不住腳，這僧人如何張口就說來。
“閣下至少已是和尚境的佛修，而千千萬萬為你提供欲念的凡俗之人，卻早已生老病死，化為一抔黃土，此如何平等！”
僧人言之鑿鑿地說道：“道之可及，無有差彆，此為平等，非謂人人必定成道也。檀越若執著於反駁老衲，卻失了問道之心！”
張元敬不覺啞然失笑：“閣下所言，卻也不是眾人平等。真言法，豈於每人皆一樣！有的一日開悟，有的終生不得，有的百年成就和尚之境，有的至死不過出入門庭，此如何是平等之道。此與玄門道法，有何區彆！”
僧人道：“區彆就在於，道門之法需有靈根，而真言之法不需！”
張元敬搖頭：“真言之法是不需靈根，但對於神魂的要求，卻是極高。況且，靈根存否，可以很快測出，有便是有，無便是無。神魂強弱，卻很難驟下判斷，有的人修習真言法或覺能悟，但終其一生不得入門，此比道門更加殘酷！”
他稍作停頓，忽然加重語氣說道：“這些修持真言法的凡人，自身無所成就，卻為閣下提供了修行資糧，這才是眾生平等的真正含義吧！”
“不錯，不錯！檀越竟能看到此條，端的是目光如炬。”僧人大笑，“真言法，就是凡人皆可修持，成者可得道，不成則供道，此可謂之眾生平等！檀越可已悟得其深意？”
張元敬念頭如電光閃轉，不禁歎息一聲，說道：“此法如殺雞取卵、又如飲鴆止渴，不可取也！”
“是嗎？老衲卻覺得，此乃人族屹立周天萬界、躋身諸族霸主的唯一途徑。除此之外，想要靠修行道法，一步一步攀登上去，不說能不能突破那些生死玄關，便是貴族的敵人，也不會給你們這個時間！”
張元敬神色一凜，沉聲問道：“閣下究竟是何人？”
僧人避而不答：“檀越無須知道老衲是誰，既至此地，又有那銀符在手，想來是應劫之人。如此，便要經曆道劫之難。”
“何為道劫之難？”張元敬問道。
然而，對麵卻無回答。霧氣漸濃，遮去僧人身軀，周圍完全成了白茫茫的天地。
道劫！聽之便非同一般。那陰陽造化爐，隻說斬殺魔蠍，卻半句未曾提及道劫之事。顯然，它是故意隱瞞，不願透露更多內情。但是，無論如何，皆脫不了那兩位人族大能的鬥法。
正尋思間，身旁忽然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阿牛哥，東溟派仙師到了和樂鎮，要在那裡招收弟子十名，你去不去？”
張元敬一愣，側頭看去，隻見說話的少年不過十四五歲，眉目清秀，穿著莊戶人家的粗布衣衫，滿眼天真無邪。
他餘光一掃，這才發現自己處身一間木屋之中，屋中陳設簡陋，多有打獵的諸般物什，看著像是個獵戶家。
“仙師？誰都能去應試？”張元敬借著詢問，遮掩異狀，但一開口，才發現他的聲音頗為稚嫩，竟也成了少年。
清秀少年詫異點頭：“是啊，昨日俺倆不是在村頭看了告示，隻要年齡不超過十六歲，皆可去和樂鎮接受應試呐！”
張元敬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此時正是清晨，彌漫的朝霧在陽光照射下迅速消散。刹那間，許多記憶從識海中翻湧起來，他瞬間明白，此刻的他，已經不完全是張元敬，而多了一個名叫阿牛的獵戶子弟的記憶。
此地名為肖家村，八成的村民皆姓肖。他的小名便叫肖阿牛。清秀少年喚作小山，是他自小玩大的夥伴。
張元敬略微感察了一下身體，既無法力，也無神識，握了握拳頭，力氣不小，但也隻是比尋常凡人大一些。
他失去了所有修為，成了一介凡人，但保留了原本的記憶。
這就是道劫嗎？以他的境界實力，便是化神存在，也無法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剝離他的修為，改變他的身體，給他灌入另一人的記憶，並把他挪移至一處陌生的地方。
這種種異狀，無疑都是幻境。
出手之人，隻能是如魔蟲之地的老道和俊美和尚一般的存在，或者乾脆就是這兩位。
既來之，則安之。
“小山，此時便要出發嗎？你都準備好了？”張元敬問道。
“是啊，阿牛哥。你不想去嗎？”小山忽然有些擔憂，“出什麼事了？俺記得你以前一直期待著仙門招收弟子的！”
“沒什麼，俺們這就出發吧！”張元敬從牆上取下一副硬弓跨在背上，又在腰間彆了一把短刃。
蠻荒之土，地廣人稀，山嶺險峻，道路崎嶇，從一個村子到另一個村子，近的也要走上一兩日，而去往方圓千裡唯一的集鎮和樂鎮，騎馬也要十幾日。
肖家村前去應試的少年一共十三人，由八個大人護送。眾人一路馳騁，遇到了多次凶獸襲擊，但都被他們奮力擊退，於二十日後，抵達和樂鎮。
此時，已有三十多個山村的少年到了，算上護送的大人，人數達五六百之多。但是，相比和樂鎮本地的居民，卻微不足道。鎮上人口達數萬，符合條件的少年更是有三千之數。
待剩餘的二十多個山村少年到達，那位東溟宗的仙師開始用一塊靈玉測試少年們的資質。
所有少年排列成隊，一個個走過靈玉，伸手撫摸一息，凡靈玉無反應者，則代表沒有修行資質，若有光芒浮動，則不拘強弱，可以留下待擇。
數千少年，數量不少，但以此法測試，也不過一日時間，便都過了一輪。能夠讓靈玉產生反應的少年，隻有三十七人。
毫無意外，張元敬當然不在這三十七人之中。
他走過那靈玉時，就近看了一下那仙師，猜測此人最多是個煉氣修士，而那靈玉也很普通，隻能測出是否有靈根，至於是幾靈根、又是什麼屬性、資質如何，肯定都是測不出來的。
眾多沒有被測出靈根的少年，自是極其沮喪，正當他們要離開之時，這仙師忽然開口說道：“諸位，且不要離去。本座有一部經法，誰人若能感悟有得，也可入修行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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