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雲山莊後院,猿十三服下一枚破妄丹,正要化藥感氣、克念鍛神,忽覺額頭一疼,仿佛有物從泥丸宮某處硬生生擠了出來,整個神魂都裂開了。
它大喊一聲,跌倒在地,昏迷過去。但是,識海之中,一團無形神意散發玄奧氣機,引動念頭重重,仿佛陷入幻境之中。
雄山深穀,金葉遮蔽,一座石殿巍峨聳立。數以萬計的金背巨猿,在高大的金樹上嬉戲追打。金果墜枝,清香撲鼻。金猿累了渴了,便隨手摘一枚金果啃食。
日頭東升西落,天有陰晴圓缺,一晃不知多少歲月。這日,從石殿中走出一個白袍如雲、長須似帶的老道,他伸手一招,對著左側樹林喊了一聲:“猴兒,來!”
聲音溫潤,慢悠悠地傳遍整個金樹林,進入每一頭金猿的耳中。
有的充耳不聞,有的疑惑扭頭,有的微微一動,有的停身思索,還有的轉麵眺望,唯有一頭身高丈半、眉眼粗大的金猿,渾身一震,仿佛醒悟宿慧,兩眼放出銳利的光芒,轉身一躍,在林間迅速竄行,很快跑到那老道身前。
“嗯,不錯,就是你了!”老道手撫長須,笑眯眯說道,“今後,你便在吾門下修道!”
他伸出指頭在金猿額上一點,白光如水流出,把金猿包裹起來。
數息之後,白光隱去,金猿眼中閃過迷茫,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猿大,還愣著做甚,行拜師禮吧!”老道輕斥一聲。
金猿如夢初醒,連忙跪倒在地,叩首九次,口中恭敬說道:“弟子猿大,拜見師尊!”
從此以後,猿大便在石殿中修行,先後習得金剛伏魔、九轉金身、三頭六臂等玄妙功法,實力突飛猛進。
一晃千年,某日老道把猿大喚過來,神色凝重地說道:“猴兒啊,為師有一件重任,需得你去做。此事,固然艱難,但更需消耗時日。或許,耗儘所有壽元都無法等到。你可願去?”
猿大當即跪下,大聲應道:“徒兒願去!”
“好,好,好!為師沒有看錯你!”老道大喜,親手將金猿扶起,“且起來說話!”
他沉吟片刻,鄭重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因涉及兩位尊者的爭論,為師無法講明前因後果。你但隻記住,我與你皆為其中一位尊者門下,須為祖師儘心做事。”
猿大目光堅定地點點頭:“師父且放心,弟子省的,必不讓您失望!”
老道溫和地笑了笑,頗為高興地說道:“你這性子,在一班金猿中也算是個異數。若非如此,卻也無緣入吾門下。”
隨即,他麵色一肅,沉聲說道:“猴兒啊,你要去的地方,是一處非常偏遠的界域,那裡曾經也是天地間數一數二的修道福地,隻是承載了一件大事,故而變得蕭條起來。唔,將來會更加蕭瑟。所以,你去了那裡後,修為隻怕要不進反退,甚至境界都可能滑落。對此,你要有所準備!”
金猿聞言一怔,未料竟連修行都不能維持。似它這般的金猿,若不修行,壽元隻得千數。修行之後,隨著境界的攀升,壽元可有極大的增長。以它如今的境界,萬載內無須擔心壽元。但若不能繼續提升修為,那便意味著隻能一日日看著大限到來,而無能為力。
它早已開啟了大智慧,隻是一瞬,便把這些要害想明白,心中頓時泛起一陣悲涼。
老道知它在想什麼,故而說到此處,也是停了下來,隻靜靜地看著它。
金猿終究久曆劫難,意誌堅韌,心性純一,隻是短短一息,便把那些猶豫不決驅除乾淨,目光重回清澈堅毅:“徒兒能夠忍受!師命在哪,徒兒便守在哪,絕不擅離職守!”
老道欣慰頷首:“有你這句話,為師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他伸出一手,掌中托著一粒晶瑩透徹的丹丸,說道:“此乃太乙還真丹,可為你純化肉身,蘊真意於血脈。你去到那一界後,需得育養後輩,將血脈傳承下去。那些後輩中,必有覺醒傳承、獲得你之真意者。如此,你之壽元有儘,而真意不滅,直至完成重任,還可歸來此地。吾自為你重塑肉身,再續師徒之緣!”
金猿渾身一顫,眼中滾出熱淚,跪下泣聲道:“師恩浩蕩,徒兒唯有儘心師命,方可報得百一!”
老道喟然一歎,拍著金猿寬闊厚實的肩膀說道:“尊者之命大如天,為師思來想去,實在沒有彆的辦法,隻得出此下策!這卻要辛苦猴兒了!”
金猴連道“不辛苦,不辛苦”,激動地說道:“師父有事,弟子自當服其勞。此於徒兒來說,也是難得的修行!”
老道聞言甚喜,讚許道:“好!你有此覺曉,此行當可大有收獲!尊者交待下來的重任,也絕不會出紕漏!”
金猴跪得筆直,垂首說道:“請師尊示下。”
老道把丹丸遞給金猴,斟酌言辭,緩緩說道:“那一界,鎮壓著一頭強大的荒古異獸,乃是尊者的手段。時至今日,那妖大約是不行了,但並未徹底隕落。尊者已有布設,將從界域修士中選出合適之人,去完成最後一擊。此事與你無關。你要做的,乃是要為那斬妖之人,當個護衛。而所抵禦的敵人,並非彆的什麼人或妖,而是另一位尊者的手段。”
金猿屏氣凝神,仔細聽講,心中雖有準備,但聽到此處,仍是大吃一驚。
老道擺擺手:“無須擔心。既是兩位尊者間的爭鬥,自然要按照規矩來。你要守護的,乃是那斬妖之人的神意,以防被那位尊者的手段引走,踏上歧路!吾將授予你一枚魂環,將來那斬妖之人出現時,自會在你或你的後輩與那人之間,形成神魂的勾連,一旦斬妖之人神魂遇險,你即可察知,並以真意往護之!”
金猿仍有許多疑惑,正要開口詢問,老道卻是笑道:“你無須知道太多,隻牢記職責便是。此乃前去那一界的輿圖,所行諸事也有詳細條呈,你依言而行即可。”
……
時序輪轉,滄海桑田。場景移易,瞬息萬年。躺在地上的猿十三忽然睜開眼眸,深邃眸光直射千萬裡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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