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敬落於城門之前，神色平靜，眸中卻露出深思之色。
眾人屏氣凝神，未敢發出一絲聲響。
對於這些元嬰真人、結丹修士來說，神尊層麵的對話，不是他們能夠妄自揣測的。但是，妖聖化身忽至，當著諸多修士的麵，與人族新晉化神會晤，此絕非小事。
心思敏銳者皆能想得到，天下變局將至、紛爭即起，無數人的命運必為之而改，或一飛衝天，或飄零浮沉，或身死道消。
張元敬見眾人氣息沉重，好似巨物覆壓，枷鎖在身，不由地笑道：“諸位久居鎮妖之地、戰鬥之所，貫看風雲，直麵生死，何故如此誌意鬱鬱不得舒展也！”
荀轂嘴唇動了動，終覺不妥，遂未曾開口出言。
後方的唐昭陽卻是前出一步，笑著說道：“神尊初至，尚未入城，妖聖便趕來拜會，以示善意，足見其對您的推崇、對我人族力量的畏懼！唐某以為，我人族有三位神尊坐鎮，必可將橫斷山妖族連根拔起，從此中、東、南三域連成一片，而妖族則隻能躲去邊角偏遠之地，徹底淪為我人族修士的附庸！”
“是啊，神尊！若是算上東海那一位，我人族便有四位神尊，已經倍於妖族，足可以雷霆之勢將其等驅至苦寒之地，從此隻作各宗修士的狩獵之所！”荀轂見唐昭陽說話之時，張元敬並未露出不快，連忙發聲表明態度。
他十分清楚，隻要這位出自玄天宗的張神尊，在懷、孟二人麵前對他露出一點不滿，他的首執之位必定不保。
張元敬已經篤定，這唐昭陽仍在為稷下學宮效命，或說朝天門與稷下學宮有著極深的淵源。懷、孟二人對外雖是一體，但內部之間也必存在齟齬。尤其是中域與東域各宗門間，少不得產生爭端。
自各域大宗立派以降，也不是沒有人族化神遠多於妖族化神的時候，但人族從未取得對妖族的壓倒性優勢，原因便在於內部紛爭此起彼伏，各宗關係錯綜複雜，便是神尊在上麵達成一致，下麵的修士也是陽奉陰違、各行其是，反不如妖族團結一心。
“哦，東海還有一位神尊？對此，貧道也隻聽過傳言，以為早無此人。想來在場諸位也所知不多。不如請荀首執與我等講一講！”張元敬對東海那位老龍所知甚少，趁機詢問道。
荀轂受寵若驚，連忙謙虛道：“神尊當麵，荀某這點淺薄見識，如何敢亂講！”
“荀首執不必自謙！你乃是天道宗嫡傳，又久居七城盟首執之位，天下大局收於胸襟，各域隱秘儘在掌握，豈可謂見識淺薄！但講無防！”張元敬著實誇讚幾句，以安此人之心。
他也是猜到，懷侓把這荀轂派來，不僅是專程迎候，還有傳遞訊息、使他心生忌憚的目的。而要傳遞的訊息，隻怕就與東海老龍有關。
“既然神尊不嫌荀某見識鄙陋，荀某便鬥膽說幾句，若是講得不對，還請神尊莫怪。”
荀轂頗為謹慎，先向張元敬施了一禮，又與眾人點頭致意，方才字斟句酌地說道：“神尊，各位道友！說到東海那位神尊，無疑便要從東海水獄講起。這東海水獄，諸位多半都聽說過，尤其有去過東海遊曆的道友，隻怕還去那海溝中親身體察過。
“東海水獄之中，封禁著無數魔怪，這魔怪似魔似妖，但沒有靈智，隻知殺戮與吞噬。其實力等階從一階到四階都有，對應煉氣、築基、結丹、元嬰四境，對付起來也不是很難，關鍵是數量太多，幾乎無窮無儘。
“水獄平時封鎖很嚴，但每隔一段時間，通常是三五年左右，封禁之力會變弱，便有不少魔怪乘機脫逃。平日由東海的蓬萊、方丈、瀛洲三宗輪流鎮守，不虞魔怪作亂。
“但是，若遇到三十年一次的封禁之力大減弱，三宗便應付不過來，其餘東海宗門便會前去支援。東域、中域不少宗門也將三十年一次的斬魔大戰，作為試煉弟子的機緣，派出各境界弟子前去作戰。
“大約五六萬年前，水獄不知為何，忽然出現缺口，成千上萬的魔怪逃出，其中不僅有上百四階的，竟還出現可以媲美化神修士的五階魔怪，在東海、東域之地掀起腥風血雨，後由幾域宗門聯手，耗時近百年，方才鎮壓下去……”
荀轂說了許久，一直在介紹水獄與魔怪之事，始終不曾說及東海那位化神。
張元敬卻頗有耐心，並未插話催促，還不時點頭讚許。
荀轂講了足足半刻鐘，方才說道：“鑒於水獄如此危險，那次劫難之後，各域便商定，必有一位神尊坐鎮水獄，以防意外。若東海有神尊，則由其鎮守。若無，則由其餘幾域商定。
“如今鎮守水獄的，乃是一位出自西域的神尊。他的經曆十分神奇。曾在一個修真家族為奴，被其築基老祖用藥物煉成力士，供子弟驅使。後得上古煉體功法，方才走上道途。
“至元嬰大圓滿，偶然闖入一處密地，曆經重劫而大難不死，因禍得福，吞下真龍精血，習得龍族神通，由此而化神。其身半人半龍，故自稱龍聖。
“這位龍神尊，不知何故，自願前往水獄鎮守，且一守就是兩千年，幾乎不曾露麵。故此，甚少人知道此界還有這麼一位神尊。”
張元敬揚聲讚道：“這位龍神尊真是吾輩楷模！他為了鎮壓魔怪，守護蒼生，竟在海溝之底一守兩千年！荀首執，這位神尊可有宗門或族人？”
荀轂眸中閃過疑惑，不知張元敬為何要詢問此事。乃答道：“龍聖既無宗門，也無族人，向來不問外間事，隻是一門心思潛修。”
“他既出自西域，在西域也無宗門？”
“回稟神尊，龍神尊從未提過宗門。也無人知曉他出自西域哪一地。”
“罷了！荀首執所言，已經頗為細致。”張元敬擺擺手，感慨地說道，“想不到我人族，在懷、孟二位神尊之外，還有一位龍神尊。若我等四人能夠合力，又有何事乾不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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