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慧，你年紀也不小了，什麼事都堆在淮之身上，你是長輩還是他是，小事隨你去了，大事還是要拎清楚些。”
餘太太站在書桌前，連頭都抬不起來，眼淚慢慢浸濕了眼眶，又被她憋了下去。
餘老爺子看著眼前脾氣軟和得一塌糊塗的女人，隻能歎了口氣。
他寧願看到她頂撞自己，也不想看到她這樣忍氣吞聲，幸虧她生了個好兒子，不然他百年後，餘家必定要被瓜分得乾乾淨淨。
連渣都剩不下。
天色深藍，海風裡帶著鹹澀的潮氣。
港口不遠處，一艘不起眼的漁船正在晃晃悠悠地靠過來。
吳東麵無表情地從船艙裡走出來，臉上掛了彩，眼睛還腫了一圈，看起來有些可笑。
不過旁邊忙碌的船員基本上人人都帶著傷，他站在其中，也就顯得沒那麼突兀。
吳東吸著涼氣，罵了一聲，捂著腮幫子給裴雲旗打電話。
“老板，餘淮之暫時暈過去了。”
這位餘先生的身手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吳東當年是和裴雲旗風裡雨裡一起闖過來的，作為老板手下的第一得力大將，驍勇善戰。
沒有想到，他準備得這麼充分，專門為了對付餘淮之一個人，結果居然差點翻船。
之前的對峙中，還有兩三個手下人被踹進海裡了，這種情況，不知道還有沒有
命自己遊回來。
這趟差事是他大意了，雖然結果勉勉強強，過程卻辦得實在不漂亮。
吳東跟著裴雲旗在s市橫行霸道太久，很少有這麼憋屈的時候。
吳秘書這邊淒風苦雨，神經緊繃。
裴雲旗那邊卻祥和得很，甚至還能聽得見清幽的鳥叫聲。
他嗯了一聲，說“我知道了，不要出差錯，你自己注意。”
電話裡隱約還能聽見有人輕聲問，是誰打來的。
裴雲旗說沒什麼，生意上的事。
吳東不敢再打擾，簡短地說了兩句情況就掛了。
裴雲旗掛斷電話，給身旁的青年遞過去一張手帕。
杜歸抿著嘴笑了笑，接過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細致地疊好，想著洗乾淨了再還給他。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裴雲旗的一個私人度假山莊，遠離人煙，還有一些裴雲旗的朋友也在這度假。
有人閒著無聊組織了大逃殺遊戲。
杜歸沒忍住，跟在裴雲旗身後也參與了兩回，裝備齊全，地方又夠大，玩得很儘興。
大概每一個男孩子骨子裡都有些暴力因子。
杜歸很少有機會這麼放縱自己。
他突然想起什麼，轉頭問裴雲旗“對了，上次托你給我母親帶的口信送到了嗎？”
度假山莊沒有信號，隻能讓人去山下發消息。
裴雲旗扯了扯嘴角，說“帶到了。”
想必餘家的人收到之後一定會很驚喜。
杜歸手心微微攥緊，心中懷著莫名的期待，又問“母親她有沒有讓你有什麼話帶給我？”
裴雲旗點了根煙，平和地道“她沒說什麼，隻是讓你好好玩，就當散心。”
杜歸愣了一下，肩膀垂了下來，換了個話題“哦……我們還要在這呆多久呀？”
裴雲旗吸了口煙，用不疾不緩的語速說“不急，帶你去見個朋友，在國外有點遠，你願意去嗎？”
杜歸沉默了幾秒，心一橫，點點頭說“好，我去。”
說完他長長地吐了口氣，帶著報複性的快意，反正沒人在乎他，他消失了也無所謂。
裴雲旗側過頭盯著杜歸的臉，摸了摸他的頭發，誇他“很乖。”
杜歸垂下眼，勉強地笑了一下。
他有時候莫名有些害怕和裴雲旗單獨相處，總覺得在他麵前很壓抑，就比如現在。
他找了個借口，說要去拿廚房拿點飲料喝，說完不等回答，起身急匆匆地離開。
在杜歸看不見的地方，裴雲旗坐在露台上，表情慢慢變得深沉。
他籌謀了這麼久，所有人都以為他的目的是帶走杜歸，又或者對背後的餘家下手，除了心腹吳東猜出了一些，沒有人知道，他真正要下手的對象其實是誰。
電話裡，餘太太還在哭。
餘耿耿實在不會勸人，乾巴巴
地勸了幾句，沒有什麼效果。
他隻好隨口瞎編了一句，聽說哭多了容易長皺紋。
“……”
餘太太噎了一下，居然真的停了下來。
餘耿耿在心裡鬆了口氣，抓住這個空隙，趕緊問她“您身邊有沒有其他人，老林他們在不在，把電話給他們一下。”
餘太太低聲說“在、在的，你等一下。”電話那頭傳來細碎的動靜，很快有一道熟悉的男聲響起。
“二公子，是我，老林，您找我什麼事？”
餘耿耿知道他現在很忙，沒說廢話，直奔主題“大哥現在到底在哪？”
老林沉默了一下。
餘耿耿開始本來就被餘太太哭得有些煩躁，看他不回話，語氣說得有點重“告訴我，我知道大哥身上有個定位器。”
還有一個原因，他不相信餘淮之在已經吃過一回教訓的情況下，會這麼簡簡單單，沒有任何部署地被人綁走。
老林歎了口氣，知道瞞不住了，便跟他說了自己知道的部分。
去瑪麗王後號之前，他們就分析過，綁架杜歸的人，勢力很大，而且，可能目標不是杜歸。
餘淮之身上的確裝了一個全球最先進的定位器，就裝在他左手的腕表裡麵，非常隱蔽。
他進貴賓廳之前摸了下腕表，老林就猜到他的意思了，隻是當時那種情況，實在沒辦法阻止，隻好見機行事。
這兩天，老林時刻關注著接收到的gs信號，上麵顯示，餘淮之順著水路運輸航線一路向南，如今已經離邊境不遠了。
餘耿耿深吸一口氣，忍不住罵餘淮之膽子也太大了。
老林當作什麼都沒聽到，猶豫了會，又說“老板之前一直是每隔一天向我們傳遞一次信號，今天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還沒有傳過來，我和王武懷疑事情有變，已經派人去探探了。”
餘耿耿沒有再追問下去，皺著眉頭，催促他們把最後一次發送信號的位置趕緊發給他。
老林勸他不要衝動行事，如果連餘耿耿也出事了，那太太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餘耿耿聽著，胸口突然湧起一些細微又隱秘的痛。
他一直不覺得誰沒有誰活不下去。
但若是餘淮之出了事，他想必是睡不著的，因為再也沒有水鬼會悄無聲息地把掉進池塘裡的匕首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