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師爺聲音都劈叉了:“這事縣尉和李老爺還參與其中!”
縣尉和李老爺立即分辨道:“沒有,我們沒有!”
師爺臉色發白,喃喃:“這不重要,這都不重要了,大人,你轄下出了這麼惡劣的事,這,這是要仕途儘毀啊~~”
一個晚上過去,縣令已經冷靜下來,能夠平靜的接受自己未來的命運了:“所以子舒要早做打算,此案過後,你就走吧。”
師爺大哭:“縣尊!”
作為一個幕僚,跟對主子,就跟鳥選樹搭窩一樣,一輩子可能就選一次。
這個縣令是他從一百多個進士中選出來的,比他選老婆還要認真謹慎。
他們倆才度過一次大危機,還抱上了一條大腿,前途正光明的時候,天塌了!
師爺如何甘心?
這比他當年鄉試落榜還要傷心十倍啊。
師爺抱著縣令嚎啕大哭。
潘筠第一次見一個大男人哭得這麼傷心,眼淚鼻涕一起流。
她實在不忍心,幾次想要上前安慰,但都插不進去話。
李文英道:“彆安慰了,讓他哭吧,縣令也就是好麵子,不然他昨天就要嚎啕大哭了。”
潘筠:“一個大老爺們,這有什麼好哭的?”
“多年心血毀於一旦,試想想,你費儘心機,努力多年,終於從無修煉到第一侯,然而天降橫禍,你突然從第一侯掉到了連武功都沒有的境地,你會如何?”
潘筠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李文英沒留意,繼續歎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我懂。”潘筠沉重的道。
“什麼?”李文英驚訝的看她:“你懂?”
潘筠沉重的點頭,目光直直地看向躲在屋角的潘小黑:“我太懂了!”
因為,她經曆過啊!
二十多年的努力一朝消失,前世,她快修到第二侯的修為,她存了多年的小錢錢,一下從回到嬰兒時期,是真的從頭開始。
這沒什麼,關鍵是,她還經曆過八年,不管怎麼從頭開始都開始不了的頭。
潘筠再看向師爺時就很能共情他了。
好在能做師爺的都有些腦子,還是可以控製自己情緒的。
他很快停住了哭泣,擦乾眼淚就鄭重的問:“縣尊想如何處理此事?”
“這可能是我離任前辦的最後一樁案子了,所以不管此案涉及誰,本官一定要將他們捉拿歸案,繩之於法!”縣令憤怒地道。
師爺一臉嚴肅的抱拳,大聲應道:“是!子舒一定助縣尊辦妥此案,不辜負您的期望!”
縣令指著驗屍房的方向道:“是不辜負他們!”
師爺應下!
潘筠聽完,腳步輕挪,湊到李公子身邊,低聲問道:“這個縣令叫什麼?”
李公子:“……鄔誌鴻,真定人士。”
潘筠感歎道:“河北多義士啊~~”
李公子:……
李公子垂下眼眸,壓低聲音道:“你不是一直看不上他嗎?”
“瞎說,”潘筠嚴肅道:“我對縣令一向尊重……”
李公子輕哼一聲:“從昨天到昨晚,你可沒少嚇唬人,我看你看他和我爹的眼神是一樣的。”
“那是昨日的我看昨日的縣令,而我是今日的我,縣令也是今日的縣令。”潘筠捅了捅他,反問道:“話說,你爹會招供嗎?”
李公子不吭聲,也不搭理她了。
在眾人的目光下,李老爺臉上的冷汗越來越多,師爺先是威脅他:“李老爺,現在我們老爺的仕途都要毀了,你若還閉嘴不言,我們可就沒那麼客氣了。”
然後又溫聲安撫他:“李老爺,那些人把屍體藏在你家的山裡,打的什麼主意大家都知道,他們都不顧你的死活,你還顧他們的死活乾什麼?”
縣令在一旁哼了一聲道:“你怕他們報複你李家,難道就不怕本縣?”
李老爺連忙搖手說不是。
“你以為你不說,他們就會放過李家了嗎?”縣令道:“他們曾經跟楊稷多好啊,楊稷沒少借著楊家的權勢方便他們,結果楊稷一失勢,有多少人為楊稷奔走過?落井下石的比比皆是,你自覺比之楊稷給他們的還多嗎?”
李老爺暗道:我給他們的自然沒有楊稷給的多,但我也沒像楊稷一樣索要他們的東西啊~~
不過,李老爺也不敢肯定,他真的閉口不說,那些人就能放過李家。
正如潘筠所言,那些人的心都是黑的,如果不能確定能放過李家,不如有一個算一個,全拉下水,大家一起失勢,李家能更安全。
而且,還有那些冤魂呢。
他也是怕了那些冤魂。
於是,李老爺咬咬牙,跺跺腳,低著頭全招了。
“縣尊明鑒,這事我是真沒參與,我,我也不知詳情,從未參與過。”
縣令沉聲道:“那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屍坑的?”
“大約是九年前,有一回我在縣裡查賬完了,出城門的時候天就黑了,結果我家的車走到山腳輪子就壞了,車倒進了樹林裡,我當時沒傷到,人卻嚇得不輕。”
“我當時和車夫就坐在樹林裡緩一口氣,就在那時候,有人趕著一輛車過來,我們聽見聲音正要上前求助,結果就見他們在不遠處停下,從車上搬下來一具屍首。”
眾人一聽,都屏住了呼吸。
李老爺想起那晚上的驚險,還咽了咽口水:“當時夜光昏暗,但我還是看到了,那是個女子,頭發很長,用草席裹著,露出來的肩膀、手臂白花花的,還有很多血痕,看上去似乎未著寸縷。”
“這一看就是凶案,他們一行三人,看上去人高馬大的,我和車夫都嚇壞了,不敢吭聲。”
縣令氣得一拍驚堂木,怒道:“當時不敢吭聲,為何事後也不報官?若報官,便可避免後麵那許多人被害!”
縣令氣得在大堂上團團轉:“九年,九年啊,不知這九年被害了多少人!?”
李老爺低頭不語。
縣令深呼吸一句,沉聲問道:“繼續!”
李老爺委屈道:“我當時就認出了其中一個人,那是楊稷身邊的人,我豈敢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