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千千!
那個夏夜,小姨還說,她其實一直都特彆擔心我的學習和生活,但因為是青春期的女孩子,不敢說也不敢罵,怕激起更大的反抗心理,老師們也都知道,你和覃風揚互相喜歡,老師們都沒有阻攔你們,班主任甚至還讓你們做同桌,就是相信你們能夠共同進步。我聽說覃風揚隻差三分就上了一中的分數線,差一分1000元,但是他家裡交不出3000元,他就隻能上二中了。不過二中也挺好,隻要努力,照樣可以考上好大學。你小姨父也覺得覃風揚不錯,要是以後你們都考上了大學,我們一定全力支持你們在一起,但是高中三年,你們必須要把感情收一收,把精力全都放在學習上,要不然就會害了自己和對方。
小姨的一番話聽得我哭笑不得,我隻是常常跟覃風揚交流作業和考卷,從沒有喜歡過他,我知道他的確是個很不錯的男孩,能在初中的最後一年努力用功,從班上的中等成績一躍成前十名,實在是很有恒心和毅力,而且看他這個勢頭,將來高中時候一定會大爆發,說不定在學習上會超過我,但是,他確實從沒有向我表達過喜歡我的意思,我就更加沒有了,實在不知道老師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難怪在備考的最後日子裡,班主任突然讓我和覃風揚做了同桌,當時我們都很納悶。
但是這樣也好,覃風揚擔個虛名,就完美地替我掩蓋了沈家山,命運對我實在是太好,都讓我有種無以為報的感覺。
後來的一個午後,鳴蟬在柳樹上唱著那首抑揚頓挫的歌曲,我聽到小賣部的老板叫我去接電話,說對方是佘湘湘。
我剛拿起電話,就聽見湘湘在那邊跳躍著說“千千,我很想你啊,你可真是狠心,畢業典禮都不來參加。”
我有些愧疚,破天荒撒了一次嬌,說“湘湘,我也很想你,你就不要怪我了嘛。”
電話那頭卻傳來沈家山的聲音“千千,你最近怎麼樣?怎麼沒有來學校取錄取通知書?”
我的臉馬上就紅了,幸好小賣部的老板隻知道對方是女同學,要不然傳到外婆耳朵裡,她老人家就要操心了。
很久都沒有聽到沈家山的聲音了,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是簡單地回道“很好很好。”
沈家山又說了一下畢業典禮的情況,說就算彌補了我沒有親自參加的遺憾,還說了幾個平時交流比較多的同學的報考和錄取情況,覃風揚果真被二中錄取了,湘湘也考上了一中,沈家山不願複讀,也不願意讀中專或職高,於是決定去民辦高中就讀,他說,隻要努力,將來照樣可以上大學。整個班,繼續上高中的有十五人,另外還有根據自己興趣愛好上中專和職高的,也有外出打工的,總之,三年同窗生涯一結束,大家就各奔東西了。
所以,我沒有參加畢業典禮,是所有人心裡的遺憾。
但卻並不是我的,因為我知道,有相聚就會有分離,我一直都是這樣冷漠的人,我連夢中人沈家山都可以舍得,還有什麼舍不得的?
最後跟我說話的是覃風揚,他說“千千,以後你一定要把一中的卷子保存好,拿給我做,我希望自己一直能和你們對標,高中三年,我一定要趕超你和佘湘湘。”
我連連點頭稱是,並且相信他說的話最後都能實現,我想起之前他跑去後山背書的情景,心無旁騖,堅定自信,這樣的人,不過是覺醒得晚了一些,但是長此以往,將來一定會是高考場上的黑馬。我又想起老師們的誤會,不知道他是否聽說?
掛斷電話的時候,我突然就明白了,那些日子終究都過去了,我們都將迎接新的生活和新的挑戰,跟過去告彆是一件特彆困難的事情,因為把某一日作為分界點是十分容易的,但是心理上的割裂卻還要更長時間。
八月中旬的一個下午,湘湘從竹林鎮坐車到魚木溪,說實在是太想念我了,迫切需要跟我見一麵。
外婆很開心,掏出手絹,慢慢打開,從裡麵取出一些錢,吩咐我去村裡買點豆腐和豬肉,說同學來家裡玩,一定要拿出最大的誠意來招待。
我拿著外婆給的錢,一轉身,就淚流不止,我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一直在拖累她。
走在路上,我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我希望自己快點長大,快點工作,不能再讓外婆為錢操心。
湘湘從中巴車上跳下來,手裡提著一隻雞和一條魚,說是她母親要她帶的,因為知道我的家庭情況,所以讓她自帶口糧,她見我手上拿著豬肉和豆腐,就一把搶過去。她見附近隻有一個肉攤和一個豆腐攤,於是徑直走過去,好話說了一大籮筐,才終於說服老板把錢退了回來。
湘湘說“外婆太不容易了,她自尊心強,肯定不會張口問你爸爸要生活費,你以後需要用錢的地方更多,你爸爸要是自覺點還好,要是拖欠了,你外婆可就要愁了。”
我說“謝謝你,也謝謝你媽媽,我也就不必清高了,坦然接受你們的好意了。”
湘湘說“這就對了。”
那天晚上,坐在那棵大柳樹下,我們一邊拍打著蚊子,一邊說悄悄話,我把秘密都告訴給了她,說我喜歡沈家山。
湘湘非常詫異,她說她一直以為,我喜歡的人是覃風揚,因為我明明跟覃風揚說話的時候更多,而且她還說,實在不明白,沈家山到底哪一點能值得我喜歡。
我說,其實你不知道,沈家山是個特彆溫柔的人,他知道怎樣關心一個人,也知道怎樣說話,他也是個情商特彆高的人,很多人都不及他。但是我不知道該怎樣對我們之間的感情下定義,畢竟,他從來都沒有向我表明過什麼,也沒有向我承諾過什麼,甚至都沒有給我寫過一張字條,我也一樣。我們之間發展到極致也不過是他拍拍我的頭,拉拉我的手,可是他拉過很多女孩子的手,拍過很多女孩子的頭。我一直在猶豫,一直在害怕,因為他從來沒有給過我肯定的訊息,我也就沒有勇氣麵對自己的感情。
然後我說了很多日記本裡記錄的細節和語錄,湘湘聽了以後說,多好的寫作素材,以後我一定把它寫進小說裡,讓你的故事在文字裡永恒,不管將來你和沈家山能走到哪一步,在我寫的故事裡,你們一定雙向奔赴,終成眷屬。
我說,那就這樣說好了,你一定要努力,等你成為作家,然後寫我的故事,或者,你因為寫我的故事,從而成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