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長的身子如同在風中搖曳的落葉,終究倒向地麵。呂成踱步到老院長旁邊,正打算彎下腰將他從地上抱起,玄關處傳來門扉輕啟的響聲。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踏步走了進來,瞟了一眼地上的老院長,臉上波瀾不驚,男人不疾不徐地走向呂成,就像是在自家的花園散步一般。
“你怎麼有我家的鑰匙?”呂成瞪著來人質問道。
“今天早上離開醫院之前,雷海給我的,總算來的不算太晚,”男人將手中的鑰匙放在客廳的餐桌上,“鑰匙算是還給你了,他還讓我帶句話給你,‘不可因噎廢食,凡事三思而後行’。”
呂成譏笑道,“這可不是能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
男人點點頭,“確實,”突然瞪大眼睛對著呂成吼道,“白癡!不能因為一個王八蛋毀了自己的一生啊!”乾咳兩聲,男人又恢複那副淡定如水的模樣,“這才是他的原話。”
呂成哈哈笑道,“這才像話嘛,狗嘴裡怎麼可能吐出象牙,何況還是條自詡哮天犬的老狗。”
男人撇撇嘴,指著地上的老院長,“冒昧問一下,你打算對他做什麼?”
呂成盯著地上的老院長,歪著嘴道,“確實有些冒昧,不過告訴你也無妨。既然你來了,就好好看下去,正好彌補了沒有觀眾的遺憾。”
男人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摸著下巴說道,“願聞其詳。”
在老院長的肚子上比劃了幾下,呂成聳聳肩,“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開膛破肚,順道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男人搖搖頭,“不好,這刑罰應該施加在他兒子馮倫身上,還輪不到他。”
呂成眉毛一挑,“哦?那就在他身上也插上三千二百七十個針管,也給他注射實驗藥物,怎麼樣?”
男人還是搖搖頭,“時間不充分,況且,這應該是楊冬冬對你做的事,雖然老家夥是幕後主使,但畢竟付諸行動的是你。”
呂成扭扭脖子,從地上站起來,抱著手臂對著男人說道,“那你說說,我該怎麼辦?”
男人冷笑一聲,突然抬起右腳,一腳跺下去,挪開右腳,一隻黑色小蟲的四分五裂地躺在地板上,“你不是已經想好了嗎。”
呂成拍手讚道,“張小滿,你的確很聰明,隻是你今天卻乾了一件蠢事,”臉色驟然一寒,“你不該來的。”
“你利用了文倩,文倩利用了魏雪,魏雪算計了我,怎麼說我都和聰明無關。該來不該來的,也都來了。隻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當然,你不想回答也可以。”張小滿扶了一下眼鏡,慢悠悠說道。
呂成右手放進衣服兜裡,將一個針管拿在手中,“想問什麼都可以,對待將死之人我一向都是有求必應。”
“你是從那場意外之前就開始計劃今天的複仇,對嗎?”
“沒錯,從我媽自殺的那一天開始,我無時無刻不想著複仇。但是不得不說,那場突如其來的意外給我了極大的便利,楊冬冬就是我敲開聖彼得大門的敲門磚,沒有他,我不知道要繼續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轉來聖彼得。”
“用活體器官當作賺錢的工具是你向馮倫提議的?”
呂成再次鼓掌道,“一點沒錯,那個腦滿肥腸的家夥,整日就知道賭錢,高利貸公司已經來醫院好幾趟了。看著憂心忡忡的他,我就‘好心’地給他出了一個小小的主意,算是幫他打開財路。誰知道,這家夥嘗到一點甜頭,就忘乎所以,越來越出格。”
張小滿冷哼一聲,“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那些流浪漢在哪裡?”
“什麼流浪漢?”呂成驚疑道。
“你不會想告訴我你不知道吧?”張小滿歪著頭說道,“最近a市鬨得沸沸揚揚的流浪漢失蹤案,不是你的手筆嗎?”
呂成擺擺手,“你覺得現在我有必要騙你嗎,事實上,對於你和警察的突然介入,我曾經一度非常驚恐,尤其是那晚看見你和楊冬冬見麵,甚至想要暫時中止計劃,又有些不甘心。還好,事情終究還是回歸正軌。”
張小滿一怔,“不是你?那些裝著五臟六腑的瓶子呢?”
呂成詭異一笑,“以後你自會明白,還有什麼問題嗎?”
對著呂成搖了搖頭,張小滿盯著躺在地上的老院長說道,“聽了這麼久,你也該起來了,彆裝了。”
呂成詫異地看向張小滿,又扭頭看向地上的老院長。隻見原本昏迷的老院長,從地上慢吞吞站了起來,右手捶了捶後腰,老院長歎了一口氣,“沒想到,被你看出來了。”
張小滿走到沙發旁,指著地板上的一灘水漬,“顯而易見,你根本就沒有喝那杯茶。”
老院長拿起靠在沙發邊的拐杖,“不愧是我得意之作,比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強的不止一星半點。”
呂成眼神怨毒,往地上啐了一口,“呸,裝神弄鬼的老家夥。”
張小滿一臉驚愕道“什麼意思?”
老院長瘋狂大笑起來,“你果然忘了,要說起來,呂成這家夥的悲劇可是因你而起的。”話音未落,老院長突然扭動拐杖上的鳥頭,哢擦一聲,抽出一把刺刀,狠狠刺向站在他和呂成之間的張小滿。
張小滿眼看著刺向自己的表情扭曲的老院長,一時之間有些愣神,來不及躲避。就在這時,一道身影閃在張小滿身前,刺刀狠狠捅進那人的身體裡,刀尖透出後背,帶出一大片血花。
呂成悶哼一聲,死死地抓住刺刀刀身,將老院長一把拽到身前,舉起藏在兜裡的右手,傾儘全力地紮在老院長的肩膀上,針管內的液體迅速注入體內。肩膀突然吃痛的老院長,一腳將呂成踢開,跌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片刻之後,呼吸不僅沒有慢下來,反而愈加急促,最終滿臉潮紅的老院長直直地向後倒去。
電光火石之間,一切都已經發生,又都已經結束。張小滿連忙跑過去坐在地上抱起呂成,想要用手按住傷口,可是血依然泉湧而出。張小滿嘴裡有些發苦,“為什麼?”
“那老家夥想殺的人,我就要救下來,”呂成虛弱地說道,“張小滿,你信不信,我沒有殺過一個人?”
張小滿喉嚨有些乾澀,“我信”
呂成嘴角淌出一股血沫,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最後還是我贏了”從褲兜裡拿出一個遙控器,按下上麵的紅色按鈕,房間裡傳出某一道鐵門打開的聲響,呂成閉上眼睛,吐出最後一個字,“跑”
密密麻麻的閰魔蟲從房間的各個角落簇擁而來,排山倒海地湧向屋內的三人,像是饑餓了許久的惡狼,齜牙咧嘴地發泄著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