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1日,今天縣城醫院接到一名特殊的患者,是個家裡突發火災的小孩子。之所以說是“特殊”,是因為這個小孩似乎是專程為了我而來,雖然這麼說有些自戀,但事實確實如此,那個大腿上還插著燒焦的木棍的少年,躺在手術台上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果然,見到你了”。
5月12日,那個少年對我說,他看過一篇報紙上,上麵報道了我最新的一項研究,一種關於大腦神經的藥物,可以作用於某一段神經區域,從而刪除或者恢複大腦某段記憶。他那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真是有些可笑。窩在這樣一家小醫院,每天應付亂七八糟的事情,忽然得到彆人的認可,我還是很開心的,即便對方隻是個十多歲的少年。
5月13日,今天那個孩子再次找到我,他說他希望我可以把那種神奇的藥物用在他的身上,開什麼玩笑!那還隻是處在研發階段的藥物,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用在人的身上。
6月7日,藥物試驗第一階段,患者注射“天機”後,無不良反應,亦無失憶狀況發生。果真,這隻是我的臆想嗎?不!一定可以找到改進的方案。
6月16日,藥物試驗第二階段,由於是我和那個孩子秘密進行的實驗,我隻能在晚上悄悄回到醫院,今天險些被人撞見,還好那個孩子幫忙搪塞了過去。經過改良後的“天機”,注射在患者身上後,果然出現了反應,那個孩子昏睡了過去。期待明天他醒來之後,能帶給我不一樣的驚喜。
6月17日,那個孩子醒過來了,興奮地告訴我,的確有效,有部分記憶已經模糊不清。隻是我注意到,晚上沉睡後,他出現了夢遊的症狀,怎麼說,也不能簡單地稱為夢遊,就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那冰冷的眼神令人心裡發寒。這應該是藥物的副作用吧,得想辦法解決。
6月18日,他今天再次要求我加大劑量,擴大藥物作用的神經區域,他說他計算過,一次的劑量大概是83滴,如果加到劑量到3倍,按照之前失去記憶的區間計算,正好從他想要消除的記憶到今天的位置,明天他就可以獲得新生。白癡!這哪裡是簡單的加法計算就能解決的問題!
6月19日,那個叫張小滿的孩子,已經成功地不記得和我的實驗約定了
6月20日,昨晚我在醫院守了一夜,那個孩子既沒有來找我,也沒有再次出現夢遊的症狀,看來我在他大腦情感控製中樞的神經位置注射的新藥物,對於“天機”的副作用有一定的緩衝作用
張小滿失魂落魄地看著筆記上馮科的字跡,腦袋像是被鐵錘擊打一般痛得即將炸裂,記憶深處那道封存很久的大門轟然打開。
一個身穿的白衣的少年坐在書桌前,將一麵嶄新的凸透鏡放置在書桌上,凸透鏡下麵是一把頭朝內圍成一圈的火柴。火柴的下方墊著一卷拖向地麵的衛生紙,地麵上散落地鋪麵了書本和紙張。書桌上胡亂地放著各種零食空空的塑料包裝袋,一直延伸到與書桌相接的書架。
少年看了一眼外麵炎炎的烈日,又抬頭盯著屋頂的茅草,滿意地笑了笑。在書架的一端筆直躺下,閉上眼睛,長長出了一口氣,“是該換間房子了。”
在某一刻,凸透鏡的火柴呲地一聲劇烈燃燒起來,火順著火柴下麵的衛生紙在房間裡竄了起來。火勢越來越大,書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倒了下來,一根燃燒著的木棍插入少年的大腿,少年立刻大聲哀嚎起來,在院壩裡晾曬糧食的父母聞聲趕來
那場無妄之災的凶手竟會是自己
三角眼看著痛苦地捂著腦袋的張小滿,急聲問道“怎麼了?”
張小滿深吸一口氣,“沒事,就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確實是我以前的就醫記錄,沒什麼特彆的,隻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緣分,”站起身來,對著三角眼歉意道,“我還有事,改天再來看你。”
三角眼眯著眼睛盯了一會麵色鐵青的張小滿,語氣低沉道,“好。”
張小滿走出三角眼的病房,從黑色筆記本的封皮裡取出一張小紙片,紙片上是熟悉的工筆字
張小滿,我送你的禮物可還滿意?
落款是——血紅花淚。
在緊鄰a市的b市一處工廠的大門前,停放著一輛車身寫著“聖彼得”的白色救護車,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從駕駛室走了下來,手拿一部黑色老年電話貼著耳邊,正在和什麼人通話。
“好,我這邊處理完就馬上回去,你也要小心。”說完,男子掛斷電話,走到車後,拉開救護車的車門,對著裡麵烏泱泱坐著的幾個流浪漢笑嗬嗬說道,“這個工廠就是我之前跟你們說的好地方,包吃包住,活還不累,即便你們身有殘障也能做得下來,也不會計較你們的過往和出身,你們算是撿著了。”
一個流浪漢從車上走下來,打量了一眼麵前的工廠,雙手合十,滿臉堆笑道,“要不說您該有福氣,天天都能釣著好些大魚,好人自然有好報嘛。沒想到我們這些爛泥,也有扶上牆的一天。多餘的話不說了,感謝!”
男子指著車身的“聖彼得”三個字,哈哈笑道,“要感謝就得感謝聖彼得,我也隻是受人之托罷了。”
流浪漢大笑兩聲,抬腿向工廠內走去。救護車內的其他流浪漢,也都魚貫而出,一邊說著感謝的話一邊走進工廠。
每個人都有一個圈子,流浪漢也不例外。
男子看著走進工廠的流浪漢,關上車門,拍了拍車身上的“聖彼得”幾個字,“嘖嘖,也算是替這家缺德醫院積德了。”
何警官如果在這裡一定會驚掉下巴,這人正是當初報警說流浪漢失蹤的釣魚老頭;張小滿如果在這裡也會驚掉下巴,這位精神矍鑠的老頭,正是銀月鎮小學那位看門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