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惹惡人!
話說這北朝正國上京喜都,在南湖之畔的南極宮內,眼前望不到邊際的湖麵之上正飄蕩著一艘精致的雕花龍船,煙波之中的絲絲細雨掩不住那船上的鼓樂齊鳴,一位女子正用美妙悠揚的歌聲吟唱著那中州上古的戰爭史詩——
“龍惡所出,啟之九月,犬薰相聞,載配征衣,龍塗孔熾,薰迎而起,將王相扶,匡朝正朗。
遊龍極北,祈聯南蠱,東寵島狗,西幸象隼,犬薰於中,四鄰麵敵,將王守扼,民佐之當。
狗蠱隼龍,覬覦中天,四方同至,入達三江,侵薰地腹,已成存亡,將王隕難,犬薰皆殤。
薰子何出,穹皇臨光,央央彩幟,風雷與樂,文武同相,劍成裕昌,將王聚服,薰眾勁強。
戎車並行,如雷萬鈞,伐屠龍北,斬耳難書,女幼皆服,男朽皆斬,將王聖持,萬邦為綱。
喜薰天下,譽攬三江,虜女儘賜,脈融魚歡,幼者其奴,萬頃數耕,薰子禦龍,澤福永長!”
(詞大意有龍部懷著惡意征伐犬薰,是從九月之時開始的,犬薰國得知消息,急忙整頓載具和軍備物資,整個部族迎戰而起,將領王公互相扶持,朝堂上清正明朗。有龍部在極北,向南祈求古蠱,向東邀寵島狗,向西狡幸象隼,犬薰國在這些部落與國家的正中間,整個國家一時間四麵受敵,將領王公們扼守要地,全國民眾當要佐助。這些部落與國家,想要瓜分中州的天下,從四個方向一同進軍,直打到三江之地,侵入了犬薰國的腹地,國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將領王公們很多已經戰死,整個國家都在悲傷之中。薰子出生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天宮中充滿奇異的光芒,到處都是彩旗一般的雲朵,風打著旋與天雷如奏樂一般,文武百官都麵麵相視,這是劍鋒所指的昌隆吉兆,將領王公們聚在一起臣服於薰子腳下,一時間整個國家都充滿了希望。軍隊和戰車一齊殺出,如雷電一般不可阻擋,將有龍部驅逐回了北方,砍下用來記錄戰功的耳朵不計其數,敵人的女人和年幼的孩童都要臣服於我,成年男子和老人要全部斬殺,將領和王公們手持薰子的聖旨,所有戰敗的國家部落都要臣服於犬薰腳下。犬薰勝利的消息傳遍了天下,榮譽收攬在這中州三江之地,擄掠來的各國女子都賞賜給有功之人,犬薰的血脈將融於她們的身體之中,搶來年幼的孩子都成為了功臣們的奴隸,得到大片的土地讓他們耕種修養,薰子抵禦有龍部的事跡,和他賜予人們的福澤將被人們永遠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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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天涼了。”矮胖且慈眉善目的內侍總管邊說邊雙手奉上用雪熊毛製成的披風,待皇帝點頭,這內侍總管才敢堆著笑臉伺候著皇帝披上。
彆看這雪熊披風不厚,但卻足以在這陰冷雨天裡阻擋潮濕寒氣。
北朝正國的皇帝夏侯贏年過六十,俊美須眉皆已經花白,滿頭華發散披於肩,額頭寬大鼻高口闊,一雙淩厲眼眸卻是寫滿滄桑,他慵懶地側靠在床榻之上,眼睛看著那湖中的花船,半晌才緩緩開口說道“歲芳,你知道朕為什麼喜歡這首上古的詩歌麼?”
“奴婢不知。”
“詩歌裡講犬薰的先王戰死沙場,他的兒子如天神降世統領萬民蕩平四方,最後將那有龍氏族的成年男子儘數斬殺,隻留下了女人和孩子……”
矮胖的內侍總管聽到“他的兒子如天神降世”便慌忙跪倒,一頭磕在地上卻是一聲也不敢再應了。
“蕩平四方……哈哈哈!”夏侯贏笑了起來,吩咐道“去,叫她再從頭吟唱一遍。”
正此時,年小的禦前內侍一路小跑著來到歲芳的身邊跪倒低聲說了幾句,歲芳聽罷磕著頭跪稟道“陛下,輔國公和幾位柱國將軍還有三省的主事官大人們都到齊了,正在外麵候著呢。”
“好,讓他們全都進來,陪朕一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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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雨連下了三日,或是疲累了,從午時起便若遊絲般稀稀落落。
一方小小的窗口飄進雨來,雨點輕柔地落到秋葉的裙上,她正陪在展宏身邊,兩人也不說話,隻是麵對麵坐著。
武神廟後院中央那坐十八層的琉璃塔正是校事府的所在,外人隻知這塔是皇家存放書籍的地方,卻不曉這塔還是那取人性命的惡鬼巢穴。
“你為什麼要攔我?”展宏臉上已沒有了方才那徹骨的瘋狂,他率先打破沉默,開口問道。
秋葉聽罷輕歎了一聲,開口說道“我要救你的命。”展宏微微一笑道“若讓我殺了那兩人,我這命,不要也罷。”秋葉淒然道“你這又是何必?”展宏低下頭冷言道“他們讓我丟了甄兒。”秋葉皺眉忽地站起身,顯是異常煩躁,雙頰緋紅慍怒道“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輕!”
一陣頭痛襲來,展宏深深吸氣,聲若蚊蠅“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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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那湖麵上的歌聲悠然縹緲,岸上聽歌的人卻是各揣心事。
一曲唱罷再看這床榻上的夏侯贏竟然打起了呼嚕,這榻後的楊定邦雙手插入衣袖垂於小腹,一身黑色棉麻常服,周身上下沒有一處飾品點綴,頭發花白高梳發髻,養神閉目,鼻息均勻,一屢銀須在胸前隨微風而動,飄飄然間經有那麼一絲道骨仙風。
再瞧這楊定邦身邊,鐵塔一般立著一位光頭老者,身材魁梧奇偉,比之那楊定邦竟高出半個頭去,額前雖有皺紋卻是油光鋥亮,鼻高口大滿臉橫肉,好似那神廟中震懾惡鬼的凶神,此時正緊閉雙唇瞪著牛眼看向那雨中花船。
這兩人身後不遠,一位酒桶身材的中年男子手捋著三縷鼠鬚眯著眼睛不知心想何事,他身邊的兩位老者低聲聊著什麼,其中一人麵帶微笑,另一人則麵色凝重,在三人左邊,十幾位文武官服飾的人在交頭接耳,隻見有一人默不作聲,看去三十出頭的年紀,姿容甚偉,身雖未動卻透著優雅之氣,真真是俊美得不可方物,藏青色常服隱隱散發著熏香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