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紅燭渲染了一室的喜意,紅色的紗簾用金線繡著吉祥的紋飾。
負責禮樂的樂官藏在屏風的後麵,演奏這典雅和緩的音樂,意在提醒皇帝在男歡女愛之事上不可沉溺,不可失態,要淺嘗即止。
薑瑾禾雖說不喜歡自己的新婚之夜有旁人在,但想著自己死時還伴著音樂也是一件頗為風雅之事。
囚禁顧清衍的陣法沒有派上用場,薑瑾禾卻無幾分喜意。
她沒想到顧清衍會不走,也沒想到自己身體衰敗速度這般快。
薑瑾禾牽著他的手,腳步沉穩緩慢地往前走。
她好麵子好了一輩子,哪怕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會讓自己露出弱勢的一麵。
這條路在她眼睛尚且能用的時候練習走了不知多少遍,她現在看不見了也不會走錯。
坐在喜床上,薑瑾禾聽見了龍鳳燭上發出的劈啪聲。
她很喜歡聽這個聲音,故而特意囑咐了工匠。
這龍鳳燭上的花紋是顧清衍畫的,他在陣法上的造詣舉世無雙,繪畫自然也是一絕。
他將龍鳳的形象畫的栩栩如生,既有威嚴又顯得極為纏綿。
薑瑾禾看著那花樣,想了一下,師父會不會真的有點喜歡自己。
如果他真的心悅自己的話,那自己做的這一切不就太可笑了嗎。
於是哪怕直到現在,薑瑾禾也不曾去問。
自己問他喜歡自己嗎時,他回的喜歡,是對於徒弟的喜歡,還是對於女子的喜歡。
顧清衍看著靜靜坐著的薑瑾禾,按著禮官教授的那些,將她的發簪給取了下來。
薑瑾禾感覺不到顧清衍拿走了自己的發簪,好在樂官見君後行了換簪禮,改變了曲調。
薑瑾禾先是撫住他的臉,好在要交換的簪子位置是固定的,不然她定會拿錯。
失去了觸覺對人的影響是巨大的,就比如現在,薑瑾禾險些把簪子插到腦子裡。
接下來沒有什麼需要薑瑾禾做的了,她隻需要站起身讓顧清衍為她梳洗換衣。
如果非說還有什麼要她動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行周公之禮的時候了。
薑瑾禾習慣了顧清衍為她梳洗,故而連羞澀的情緒都沒有。
她在心中數著時間,現在他應該在給她潔麵,過了一會兒就是在褪去外袍了。
顧清衍做起這些事來輕車熟路。
很快就處理好了一切,和薑瑾禾躺在了硌人的喜床上。
薑瑾禾感到自己的思緒一點點飄遠,很難集中精神去感受身側的顧清衍了。
顧清衍握著她的手,二人就這樣平靜地躺著。
薑瑾禾跟他說“師父,我可能要死了。”
顧清衍出塵的麵容聽了這話依舊沉靜。
“你不會死的,吾會保護好你。”
薑瑾禾聽不太清他說的話了,隻依稀聽到他說她不會死。
她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師父,我死後,你把我的身體帶回羲華峰,將我的屍骨焚燒,讓我變成一捧灰。
從我們蕩秋千的那個山崖灑下,讓我飄進雲裡,悠閒地飄一會兒,然後變成雨,回到羲華峰的土地。
這樣的話,我就不會離開羲華峰了,就讓我這麼陪你一輩子。”
顧清衍將薑瑾禾抱進自己的懷裡,在她的耳邊說。
“你不會死的,吾會把你安全帶回羲華峰的,為師保證,會保護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