驥行三國!
向朗能把董允說得啞口無言,卻拿費禕沒什麼招,正待措辭強辯時,一直侍奉在旁的黃皓忽然小心翼翼地陪笑著問劉禪“陛下今日讀書怕是累了吧,不如休息一下,等精神恢複了些再核閱公文吧?”
劉禪一聽,立即雞啄米似的點頭說“對對對,朕倦了,費仆射先退下吧,等朕晚點看過了這些公文,自會用好印派人給你送過去的”。
費禕無奈,隻好告辭退下,他雖然能在孫權麵前辯才無礙,但作為蜀漢的一名臣子,卻拿自家皇帝耍無賴沒有一點辦法,費禕總不能當著劉禪的麵說我不相信你,我走之後你肯定會讓向朗替你出餿主意吧。
這就是天子作為上位者的獨有優勢,不用跟你講道理,說不過就直接耍無賴,看你能拿我怎麼辦。
第二天,尚書台就收到了劉禪蓋好璽印的公文,所有的文書都沒問題,唯獨關於輪換關中駐軍的那份上批了一句“事關重大,須征詢鎮東將軍府意見後再議”。
馬良看後驚問道“文偉,這是怎麼回事?”
費禕歎了口氣作揖告罪,然後把昨日禦前的經過講了一遍,馬良聽後責備說“你當時怎麼不早跟我說?”
費禕一臉委屈“我以為陛下和向公隻是與我鬥氣而已,誰能料得到……”
費禕猛然驚悟道“向公此舉必與趙驥早有勾連,季常兄,你看要不要派人查一下向公最近都和那些人接觸過?”
“查,當然要查,這件事必須查清楚”,馬良凝思片刻後說,“不過這事兒是我們尚書台出的錯,未免丞相誤會,最好由相府的人來查,文偉,相府現今留守成都的都有哪些人在?”
費禕答道“留府長史張裔在的,還有參軍李邈”。
馬良想了想說“張裔總領成都府事,他的身份不太方便,太招搖了,你去叫李邈來見我,我親自跟他交待”。
費禕覺得馬良的安排非常妥當,更是為自己著想在幫著遮掩,他當即遵照辦理,叫來了李邈專門負責調查向朗的行蹤。
李邈自從在諸葛亮麵前替馬謖求情被斥責後就在丞相府坐起了冷板凳,現在聽說堂堂尚書令馬良找自己有事,忙不迭地就登了門,在馬良跟他交待清楚緣由後,李邈立即就調集人手開始暗中調查。
經過數日的周密調查後,李邈回複說向朗的行蹤沒有任何異常,見過的人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熟麵孔,綜合各方證據來看,大概率就純粹是為了鬥氣惡心一下丞相。
馬良把整個事情經過寫成書信,連同李邈的調查報告和劉禪的批文一並送往漢中,然後按照皇帝的指示發文鎮東將軍府,征詢關於輪換駐軍一事的意見。
收到征詢文書的趙驥馬上就把擔任軍法曹還不到一個月的向條晉升成了安邑縣令,然後把征詢文書抄送全軍,讓各級將領廣泛收集一線士卒的意見,整理彙總後上報鎮東將軍府。
這份征詢文書就像扔進糞坑的飛天雷一樣,立刻就在軍中激起了巨大的反響。
無論雍州人還是益州人,甚至包括從北邊招募來的胡人,來參軍的普通士卒多是名下沒有立錐之地的貧農,鎮東將軍剛宣布了授田和遷來家屬團聚的好消息,大夥兒高興勁兒都還沒過,怎麼行文到了丞相府就要變卦了!
矛盾的關鍵在於授田,關中曆經多次戰亂,如今的狀況是地多人少,所以趙驥才有底氣敢公開許願說給士卒們分田,而益州的情況是土地基本都握在當地士族的手中,諸葛亮即便有心也沒有多餘的田地拿得出來。
怒不可遏的士卒們一齊找到自己的直屬將領表達了對鎮東將軍的擁護,將領們一刻也不耽誤地把士卒們的憤怒寫成文字遞交到了趙驥的案頭上。
趙驥叫楊囂引經據典地寫了一篇表文來闡明自己“以田土養壯士”的政策依據,然後提出要麼在老家給士卒們授田,要麼就放將士的軍屬來關中,除此之外沒有第三種選擇,否則怕會引發嘩變叛亂。
趙驥把自己的表文連同軍中將領呈報來的文書一起遞交回成都,請天子聖裁,事情鬨到這個份上,已經不是馬良能拿主意的了,於是再次轉手送去了漢中。
諸葛亮看後歎了口氣,對楊儀說“威公,回複陛下吧,就依著趙驥的意見辦”。
“不行啊”,楊儀急道,“這樣豈不是讓趙驥徹底掌控了關中的駐軍”。
“這一局是我們敗了,挽不回了”,諸葛亮悠悠道,“輸了不要緊,下次贏回來就是了,但威公,你可知我們是輸在了哪裡?”
楊儀想了一會兒答道“輸在了趙驥不要臉,丞相以法治國,而趙驥以利誘人,君子和小人相爭,當君子的總是會吃虧的”。
諸葛亮淡淡說“威公知其一不知其二,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矣,你就不曾想想,向公為何那麼巧剛好在文偉呈送文書時待在陛下身邊,陛下又為何會一反常態地叫向公幫忙核閱文書?”
楊儀不解說“可李漢南不是已經查過是湊巧了嗎?”
“天下哪有那麼多的巧事剛好湊到一塊兒”,諸葛亮笑道,“李邈為馬謖一事惡過我,此事人儘皆知,為什麼會是他來調查向公呢?”
楊儀聞言大驚失色“丞相,你……你是說……”
諸葛亮仰天長長出儘胸中濁氣,閉目說道“擬表,晉尚書令馬良為驃騎將軍,令他到漢中來督運糧草,遷雍州刺史蔣琬為尚書令領益州刺史留守成都,晉尚書仆射費禕為涼州刺史,遷衛尉陳震為雍州刺史,再表奏由光祿勳向朗負責,往關中營造宮殿,以備陛下將來還都長安,另外辭去我兼領的益州牧一職”。
諸葛亮話音剛落,楊儀就差點跳了起來,他彆的都沒聽清,唯獨聽見了蔣琬接任尚書令“丞相,蔣公琰他……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