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朝陽的話自然引起了一片大嘩,其中有三位作家表現得最激烈。這三人中有一胖一瘦兩個青年作家,另外一個則是個頭發花白的中年人。
知名不具。
瘦的那位作家文化程度高,對歐洲古典文化很有研究,自認為有知識上的優勢,對插隊知青出身的孫朝陽很不屑,聞言立即喝道;“孫三石,你憑什麼說在歐洲古時候就是茹毛飲血的野人?據書本上記載,人類有四大文明,分彆是古代中國、古代巴比倫,古埃及,古希臘。其中,古希臘是西方文明的發源地。中國在原始社會的時候,那裡已經誕生了璀璨的愛琴海文化。就拿文學來說吧,古希臘時期,笛福已經創作了許多舞台劇,每天在雅典的劇院上映,有其肇始,無數文學上的經典就此產生。比如《俄狄普斯王》《阿卡奈人》。”
“古希臘的戲劇最早源於祭祀,有悲劇和戲劇兩種形式。在創作和演出過程中,亞裡士多德最早總結出三一律等文學創作規律。所謂三一律,就時間的一致,地點的一致和表演的一致。後來,亞裡士多德在其著作中,也對戲劇主題和主人公應該具備的性格做出總結。也是他在那個時候,提出了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等記敘文的幾大要素。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文學,尤其是戲劇和小說創作,才成為一門學問。可以說,西方文學,人類的文學都是從那個時候起源的。”
瘦作家冷笑道:“那個時候的希臘已經在舞台上創作出古典文學的經典人物形象和膾炙人口的故事的時候。中國呢,剛才孫三石你提到先秦文學,提到詩經。是,我承認那些詩詞很美。但我想請問孫三石同誌,什麼是風,什麼是國風。說穿了,就是民間歌謠。你說的‘關關雎鳩’和現在的湖南山歌‘天氣起雲雲重雲,地上壘墳墳重墳,妹妹的床上人……’又有什麼區彆?”他大約是覺得這山歌太黃,適時閉上了嘴巴。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皆曰那瘦子作家學養深厚,我輩不及也。
瘦子也得意洋洋地看著孫朝陽。
孫朝陽嗬嗬一聲:“長篇大論,你得拿出證據來啊。”
瘦作家:“證據,這還需要證據嗎?孫三石同誌,圖書館裡和古希臘戲劇相關的研究資料和書籍車載鬥量,如果你實在不知道應該讀什麼,我可以給你開個書單。學習西方文學,得從古希臘悲劇入手;學習古希臘悲劇,則要從亞裡士多德開始,你去看他的書吧。”
孫朝陽:“亞裡士多德,看譯本嗎?”
瘦作家譏誚道:“想不到孫三石還是個能閱讀英文原著的大家。”
孫朝陽:“亞裡士多德說英語嗎?”
瘦作家一呆,亞裡士多德確實不能說鸚哥裡希:“孫三石,你這就是抬杠了。現代亞裡士多德的著作都是西方傳教士根據古代的拉丁文羊皮書原著翻譯出來的。”
孫朝陽:“那就對了,既然都是根據羊皮書翻譯的,那我問你,一張羊皮紙的保存期有多長?據我所知,現存於美國大都會博物館的《獨立宣言》就是用羊皮紙寫的,迄今也就兩百多年,字跡已經模糊。亞裡士多德可是幾千年前的人,他的書能保存到現在,又有什麼出土文物作為證據?一頭羊身上的皮剝下來,可做不了幾頁羊皮紙。亞裡士多德的書那麼大篇幅,怎麼也得用上萬頭羊吧,我想請問,在生產力極不發達的古代,希臘從哪裡去找那麼多羊。而且,宰殺牲口總要有場地吧,那麼多羊骨頭總要有地方丟棄吧,怎麼沒看到有出土的遺址?你彆告訴我沒有,我們中國挖掘出的考古遺址可多了。遠的半坡、河母渡且不說了。殷墟的甲骨文、青銅器,多得數都數不清。所以,任何事物都要講究證據。不能你拿一本現代出版的書籍出來,就說人類文明發源於古希臘,文學發源於古希臘悲劇吧?那麼,我是不是也可以弄一本人類文明發源於商朝,紂王創造了文學的著作出來?合著什麼都是你說了算,我們連提出質疑的權力都沒有?”
孫朝陽最後道:“依我看來,古希臘文明根本就不存在,亞裡士多德、柏拉圖、阿基米德什麼的,都是杜撰,是歐洲人給自己臉上貼金。”
瘦作家氣得臉都紅了:“你這是鬼扯。”
孫朝陽:“我鬼扯嗎,沒有,沒有。要不,明天我帶你去博物館,我有一百件文物可以證明人類文明、文字、文學源頭在商周。你呢,你拿證據給我看。”
瘦作家一窒,頓時說不出話來。他所學的西方文學都來源於教材和現代歐美人的著作,確實沒有公元前的出土文物佐證。隻有研究這方麵學問的人,才隱約覺察到這其中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瘦子不說話,胖作家加入戰團:“你們扯史前的東西做什麼?咱們現在聊的是現代文學,當代文學,又不是考古。中國現代文學起源於五四時期的白話文運動,最早是獨秀先生在報紙上用白話文寫詩,好象寫的是一拉車夫吧,我不是記得太清楚,大概就是個意思。然後是以魯迅先生等一大批作家,以西式的語言格式創作小說。當時,即便是魯迅先生的白話,字句中依舊帶著西式語法的特點。除了語法,小說的主題提煉、人物形象塑造、故事的起承轉合,用的也是標準的歐洲文學的結構。如果沒有那一場新文化運動,在座諸君隻怕還在之乎者也,這一點孫三石你總不能否認吧?”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孫朝陽忽然反問:“武鬆打虎這個故事的主題是什麼?”
胖作家:“主題是表麵上是表現武鬆的大無畏的勇敢精神,隱藏的主題是表現北宋末年民眾生活困苦,苛政猛於虎的社會現象。”
孫朝陽繼續問:“武鬆的人物形象是什麼,又是如何塑造的?”
胖作家:“武鬆剛到酒店的時候,通過一口氣喝了十八碗酒,表現出他豪邁的性格。在遇到老虎的時候,臨危不懼,表現出他奮勇向前,不懼艱險的勇敢品質,一個英雄人物的形象躍然紙上。”
孫朝陽:“這個故事的起承轉合分彆是什麼?”
胖作家:“起是山中有老虎傷人,承是武鬆懷疑店小二想賺自己店錢,一意連夜上山,結果果然遇到老虎,武鬆奮起反抗。轉則是,他提起哨棒當頭朝老虎打去,但棍子卻因為打到樹上斷了。武鬆雖然失去了武器,卻毫不畏懼,用拳頭將老虎打死,最終度過這一危機,這是合。”
孫朝陽端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然後哈哈大笑:“那我問你,《水滸傳》作於哪一年?這個故事的每一幕是否符合三一律,就時間的一致,地點的一致和表演的一致的原則。整個故事,是否包含所有記敘文所需要的一切要素?你也彆跟我說,羅貫中施耐庵看過亞裡士多德的著作,跟人家學的?水滸傳成書晚,咱們再說說《唐傳奇》,那裡麵的故事也是跟古希臘人學的?”
孫同誌說發了性:“咱們最後再說語言格式,剛才這位胖同誌說,新文化運動時,現代小說的遣詞造句用的都是歐美語言的規範。”
胖作家站起來:“是,我說過。”
孫朝陽:“獨秀,你坐下。”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問:“什麼是歐美語言的結構,主謂賓定狀補嗎?就拿剛才我說的水滸傳來說,語法和現代漢語有區彆嗎,現在彆說各位作家,就連一個小學都沒畢業的工人都能看懂,請問,古人又是從哪個歐洲人那裡學的語法?”
“現在有的人口口聲聲必談西方,仿佛西方的都是好的,我們中國的都是差的落後的,就連小說也得學人家。那麼,問題來了,小說是什麼?”
孫朝陽:“小說就是故事,讓人看得懂的故事。回到意識流小說的爭論上,那玩意兒在我看來純粹就是胡言亂語,那麼,為什麼會有這種文學流派出現呢?”
旁邊史鐵森忍不住問:“為什麼?”
孫朝陽:“那是因為白人的DNA跟咱們不一樣,DNA就是脫氧核糖核酸。表現出來就是我們中國人天生對鼠疫具備免疫力,而古代歐洲,黑死病一死就是一大片,把微尼斯死成一座空城。另外,中國人天生對酒精不耐受,喝烈酒的時候會過敏,會頭疼,會口中發乾。白人卻沒有這個問題,他們能夠體會到酒精的美妙之處,也很容易上癮。其實,白人最大的缺陷是腦子容易出問題,容易抑鬱和發瘋。貝多芬晚年瘋了、凡高瘋了、丘吉爾有心理疾病,英國有個啥國王,大幾十歲的人了還口吃,話都說不囫圇,明顯就是情感障礙。我估計,意識流就是某作家在發瘋時的作品,就好象凡高所畫的《星月夜》。在一群瘋子中,瘋子所寫下的胡言亂於自然能獲得共鳴。咱們中國人是理性的民族,對這玩意兒可不會感同身受。你們要學意識流,先得把自己弄傻,不然怎麼樣都是東施效顰。”
他這番話,簡直就是暴論。
眾人都聽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