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哈哈大笑,說,確實可惱。
他又問新津那邊現在是什麼樣子了,他小的時候有個同學是那裡人,每年夏天都要過去玩一趟。孫朝陽回答說,新津的通濟渠已經修複成宋朝時的模樣,最近江上好多打漁人打了河魚去市場賣,抓了幾次抓不乾淨,也就罷了。
巴金說,那江裡出產黃辣丁,滋味絕美,當年天天吃。黃辣丁在江南又叫昂刺魚,可惜就是多了股泥腥味,不如新津的鮮甜。
說到這裡,老先生的眼睛裡突然有些濕潤,竟走了神。好像正在回憶少年時的成都,回憶大慈寺、青羊宮、武侯祠,回憶岷江的渚青沙白,水鳥翔集,錦鱗遊泳,回憶那悠閒的蜀中歲月。
少不入川,有誌者終歸要走出去。他去了上海,去了南京,去了法國,故終究是回不去了。
在二人拉家常期間,巴金在秘書的攙扶下去了趟廁所。此刻,見他動了感情,秘書忙提醒道:“巴老,時間已經很晚了,您該休息了。”
孫朝陽忙站起來:“先生,後輩很榮幸聆聽您的教誨,打攪了,先行告退。”
巴金說了很久的話,已是滿臉疲態,他伸手和孫朝陽握了握,道:“謝謝小老鄉來陪我這個老頭說話,以後如果有機會去上海,如果你有空閒,咱們再擺擺龍門陣。小黃,送送我的小老鄉。”
秘書姓黃,他送孫朝陽下了樓,用責備的語氣低聲道:“孫三石同誌,老先生身體不是太好,你彙報的時間長了點。”
孫朝陽有點不好意思:“四川人話多,一擺起龍門陣就收不住。”
小黃一笑:“看得出來,領導也挺喜歡跟你嘮。對了,剛才老先生上廁所的時候,委托我給你寫一封推薦信,推薦你進中協做創作員,隨便把會入了。另外,他老人家還說了,孫三石現在拿得出手的就一部短篇小說,分量不夠,還得多創作。四川人愛安逸,但安逸和工作中得找到個平衡。”
孫朝陽聽得心中一陣狂喜的同時,又很慚愧。
剛才晚飯的時候,為了替史鐵森助拳,他已經把中協那群小領導和幾位作家得罪了個遍,痛快是痛快了,但入中協,做創作員的事情估計也黃了。
不過,現在有巴金出麵推薦,誰敢反對?
說起中國現代文學,有四個宗師級大人物,郭沫若、魯迅、茅盾、巴金,被人稱之為郭魯茅巴。如今,前三位已經駕鶴西去,隻剩巴老一人。
巴金就是國寶,他說一句話,比誰都好使。
顯然,孫朝陽剛才的應答很得老人家的心,觀點被其認同了。
還有就是,巴金現在可是中國作家協會主席。作協是群眾團體,領導這一團體的是書記處,也就是光未然。
負責日常事務的則是專職副主席。
至於主席,一般來說都是選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鎮場子,平時並不管事的。隻重大場合的時候出席一下,比如全國優秀短篇小說頒獎儀式和接下來的茅盾文學獎頒獎儀式。
但推薦孫朝陽入會,做創作員,卻在他的職責範圍內。
如今巴老是四川文學界的一麵旗幟,關照一下孫朝陽這個小老鄉也很正常。
孫朝陽自然狂喜,但他還是覺得羞愧。羞愧的是,自己如今拿得出手的就《棋王》這部小說,確實分量顯得有點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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