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保點點頭:“是夠基層的,作為一個軍旅作家,寫了那麼多年軍營生活,也該去前線看看。”
孫朝陽嘀咕:“我是寫知青,寫傷痕文學的呀,怎麼也把我給叫來了。”他一向看不上傷痕文學,覺得那玩意兒在文學上沒多大價值。事實上也證明,這種題材是特殊時代過後的特殊產物,在當代文學史上也就寥寥幾筆,沒有留下太出色的作品。南疆的戰事已經好幾年了,現在大規模戰役已經結束,進入了相持階段。在未來還要打很多年,史稱兩山輪戰。戰役的規模雖然變小,但烈度並不低。
前線槍彈無眼,你運氣不好碰上了,說不好造成終身遺憾。
孫朝陽有點小小的鬱悶,忍不住說出這種落後的話來。
還好運輸機裡噪音大,加上李存保好象心事重重的樣子,也沒在意。
李存保:“三石同誌,你的小說我讀過,挺有意思的。知青生活在你筆下,寫得那叫一個活靈活現。我上次下連隊體驗生活,戰士們每天燈一熄,就說你小說你的吃,被查寢的首長逮過好幾次。如果我能寫出這麼一部小說,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孫朝陽謙虛:“隨手亂寫的,你也彆叫我三石同誌,我本名孫朝陽,你叫我朝陽就好了。”
李存保這個名字對孫朝陽來說,來說可謂是鼎鼎大名了,他所創作的《高山下的花環》一書,剛發表就轟動文學界。後來還被拍成電影和電視連續劇,年輕時候的自己看得那叫一個如癡如醉。
後來在二十一世紀,孫朝陽又在網上看了好幾遍,尤其是電影,一看才愕然發現很多熟悉的明星麵孔。男主角丞相就不說了,女主角蓋克也是他們五零後的夢中情人。最有意思的是,年輕時代的蘇大強同誌竟然在裡麵扮演了一個普通士兵的角色,還是個成天纏著唐國強念現代詩的文藝青年。
李存保老師,偶像啊!
孫朝陽欲要再和他攀談,但存保同誌心情低落,不太愛說話。
“轟轟轟……”飛機引擎聲忽然變大,開始滑行,準備起飛。
按說,這麼大飛機,怎麼也得滑上很長一段距離,但安22忽然一個拉升,就騰空而起,乾脆利落。
飛機在空中上升的速度很快,轉眼就到了平流層,底下的北京城就變成一個小小的方塊兒。雖然拉平了,但機身還是在不停顫抖,機翼、機身、機艙都在發出這種那種異響,老毛子生產出的玩意兒太粗糙,主打一個能用就行。
孫朝陽是個閒不住的,見李存保不說話,就去同其他人攀談,做了自我介紹,問,你們也是來前線采風的作家?
機艙裡有大約二十人左右,一個老年人指著身邊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笑著問:“你看她像是作家嗎?”孫朝陽回答:“也許是寫兒童文學的呢?”
眾人都笑,老人才解釋說他們是安徽來的,唱黃梅戲的,這次是去前線慰問演出,小姑娘是他的徒弟,出來長長見識。
孫朝陽道,前線挺危險的,她還是個孩子。而且老人家你年紀也不小了,身體扛得住嗎?
老人回答說,娃娃不十六歲,成年人了。危險,再危險能危險過奮戰在前線的最可愛的人?而且,很多戰士也就七十八歲,他們能做戰士,我們就不能做戰士,就不能流血犧牲?
“對!”眾人都揮舞著拳頭應道。
孫朝陽心中佩服,問那個小姑娘怕不怕。
姑娘瞪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說:“為什麼要怕,師父說了,人固有一死,或重如泰山,或輕如鴻毛。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死得其所,才算是活得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