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見生看孫朝陽這種表情,有點訝異:“朝陽你怎麼了?”
孫朝陽:“老蔣你真要把計春化打造成歌星,真的要給他灌一盤磁帶?”
“是啊。”蔣見生點點頭:“前一段時間我回浙江老家,在杭州的時候和計春化見過一次麵。《少林寺》不是很紅嗎,計春化也成了明星。他是浙江杭州人,應老家邀請出席了當地的一個活動,現場表演節目,唱了首歌,唱得還不錯,並不比專業演唱家差多少。”
“朝陽,我剛才說了,這次做流行歌曲專輯,並不一定要專業歌手,三四五線明星也行。還有就是人要有一定名氣,計春化符合所有的條件。《少林寺》誰沒看過啊,到時候,人家一看磁帶封麵,呦嗬,是禿鷹啊,禿鷹唱歌了,得買一盤回去聽聽,咱們的銷量不就起來了。”
“這做生意,關鍵是要有噱頭。有噱頭就有廣告效應,就能把東西賣出去。”
孫朝陽聽完搖頭:“不行,計春化的形象實在不好。”
蔣見生:“孫朝陽我問你,現在最紅的明星是誰?”
孫朝陽:“是誰?”
“高倉健。”蔣見生:“現在的人都喜歡高倉健那種硬漢,喜歡他的濃眉大眼,喜歡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喜歡他的高大威武,喜歡他剛強豪邁的氣質。依我看,計春化就是這樣一條硬漢。”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早中期,中國改革開放,和西方正處於蜜月期,引進不少外國電影,部部都是經典。其中,高倉健主演的《追捕》和《幸福的黃手帕》剛一播出,就轟動一時。
《幸福黃手帕》是中國人第一次看到公路電影,也震驚於小日子普通人掏出一年半載工資就能買一台小轎車的富庶。其中的女主角倍賞千惠子更是成了無數男青年的夢中情人。
《追捕》是一部刑偵片,主角杜秋,更是以其精湛的演技,高大威武的鐵漢形象成為女青年的偶像。
現在很多姑娘找對象,都是比照這高倉健來的。
那個時代的審美很正常,男兒要有男兒氣概,是座高山;姑娘要溫柔婉約,如同秋水。丞相就因為個人形象略顯陰柔,被貼上奶油小生的標簽,以至搞得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戲拍,差點退圈。
“所以,我覺得,如果計春化能夠灌一盤磁帶,以他的個人形象,應該能火。”蔣見生最後下結論。
孫朝陽氣得笑起來:“老蔣,我對於計春化的印象隻停留在一部《少林寺》,對他並沒有任何成見。就我個人的看法而言,他確實高大威猛,五官確實是輪廓分明,但也分明得太有特色了。你看看他的深陷的眼眶,都可以裝進去一顆雞蛋。他高聳的顴骨,可以撞沉泰坦尼克。他黝黑的皮膚,是黑夜裡最好的偽裝。你說他濃眉大眼,他的眼睛是大,卻是三角眼,眉毛是一根也無。這種獨特的個人形象,屬於角色演員,隻適合扮演反派角色,演配角,並不足以撐起票房。”
“嗯,票房這個詞的意思就有多少人願意買票進電影院。老蔣,你再想想。如果《少林寺》的主角覺遠的主演換成計春化,你願意因為他買花錢嗎?”
聽到孫朝陽的反問,蔣見生一呆:“大概……是不願意的,他長得實在太……不好看了。”
孫朝陽:“對啊,電影是這樣,唱片也是這樣。你想象一下,一盒磁帶的封麵上計春化老師的頭角崢嶸,另外一盒是朱琳的貌美如花,你買哪盒?”
“當然是買《廬山戀》了。”蔣見生喃喃道:“可是,我覺得還是……”
“你覺得還是可以搶救一下嗎?”孫朝陽打斷他:“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老蔣,做一個專輯投入多大啊,幾萬甚至十幾萬資金就那麼扔下去,開不得玩笑。你剛才說了,藝術上由我完全負責,請你尊重我的專業素養。”
蔣見生:“可是我已經答應了計春化同誌的,他很快就會來北京跟我們談這件事。大家都是浙江鄉黨,食言而肥,你讓我以後怎麼麵對家鄉父老?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孫朝陽搖頭:“我沒有辦法,等他來了,你請人吃頓飯,買張火車票,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蔣見生想起自己在浙江時當著那麼多人邀請計春化來京錄製唱片,牛皮都吹得山響。最後卻弄成這樣,心中一急,就生氣了:“朝陽,計春化這事關係著我的臉麵,以前我都非常尊重你,這次是第一次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錄一盤吧。”
“不行!”孫朝陽很乾脆地拒絕,他站起身來,把剛才蔣見生給自己的資料收起來:“話已經說完,我先回辦公室琢磨琢磨。”
說罷就出門,隻剩蔣見生一人在那裡生悶氣。
孫朝陽在公司另外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和蔣見生的辦公室一樣大。
蔣見生正鬱悶,忽然聽道那邊傳來一陣喧嘩,有孫朝陽憤怒的叫聲:“你要乾什麼?”
“老娘跟你拚了,抓死你!”一個嬌柔的聲音又羞又憤。
然後是其他工作人員的叫聲:“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一人退一步,消消氣,消消氣!”
蔣見生的秘書滿頭大汗衝進來:“蔣經理,不好了,孫朝陽和一個奇怪的人抓扯起來了。”
老蔣:“什麼奇怪的人?”
秘書:“反正很奇怪,我沒辦法形容。哎,蔣經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再晚就要出大事了!”
蔣見生看他神色惶急,感到不妙,急忙跑出辦公室。定睛看去,瞬間被孫朝陽那邊的情形震撼。
隻見,一個燙著原子頭,戴著耳環、塗著鮮紅色指甲油的人,手提一大束玫瑰花追著孫朝陽抽,紅色小皮鞋哢嚓哢嚓響,口中不住嬌嗔:“好氣人,好氣人,老娘不活了,不活了!”“放開我,放開我,你手朝什麼地方摸,放肆!”“孫朝陽,你個沒良心的東西!媽媽說過,長得好看的沒一個好東西!”
孫朝陽左跳右躥:“憋打了,憋打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啊,有刺有刺,結界,住手快住手!”
“誰是你姐姐,討厭惡心煩躁。”
看孫朝陽被人追打,蔣見生心中鬱悶儘去。想要笑,張開的嘴巴卻凝固了。
打人者大約二十三四歲模樣,身材纖細,行動好像風拂柳,明豔彷佛花照水,清秀小美人一個。
但他卻是男的。
一個男人的竟然如此打扮,我的老天爺啊!
這是何方妖孽,這是從火星來的馬丁叔叔,還是大西洋底來的麥克?
還好那美貌的小夥兒嬌滴滴的,很容易就被眾人給控製住,這才讓孫朝陽不至於受傷。
但孫作家滿是汗水的額頭上沾了好幾片玫瑰花瓣,已經被嚇得氣喘籲籲:“怎麼會是這樣,究竟哪裡出了問題,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蔣見生終於回過神來,喊:“大家都不要動手,朝陽,這人是誰?”
“不要告訴他我的名字。”那嫵媚男子忽然叫起來。
孫朝陽:“是付林老師推薦的音樂高材生,擬任我公司音樂總監。他叫宋……”
男子又叫:“彆說話,孫朝陽,彆說話。”
孫朝陽:“她叫宋鐵柱。”
瞬間,剛才還喧囂成一片的音樂公司靜得可以聽到呼吸聲。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宋鐵柱,這位兄弟打扮成女孩子模樣已是大奇,偏偏爹娘卻給他取了個如此旭日陽剛的名字,匪夷所思啊!
宋鐵柱氣急敗壞地大叫:“老娘跟你拚了!”就跳起來,蔻丹似的指甲對著蔣見生的臉抓下去。
蔣見生猝不及防,隻感覺麵上有劇痛襲來,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一通忙亂,蔣見生被孫朝陽扶進辦公室,宋鐵柱卻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坐在旁邊。
其他工作人員不敢進來,就站在門口好奇圍觀。
宋鐵柱問蔣見生:“傷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