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朝陽:“驚鴻一瞥,都沒看清楚,見仁見智吧。大林,咱們再把課程對一下。彆畫了,再畫我可翻臉了。”
大林點點頭,一臉嚴肅地從包裡裡掏出講義:“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來內蒙古開培訓班,以前悲夫同誌的講課記錄我都在,咱們按照這個課程講就是了。第一課,先講從新文化運動到八十年代的中國散文的發展,從魯迅先生胡適開始說起,著重講朱自清的《背影》《荷塘月色》。再到茅盾先生的鄉村三部曲。新中國時期則講劉白羽和秦牧。通過對經典作品的分析,一點一點給學員們灌輸散文的幾種作法。”孫朝陽:“拉倒吧,你這樣講不行。”
看大林一臉疑惑,孫朝陽道:“大林你的水平是有的,但未免曲高和寡,不接地氣,彆忘了學員們的文化程度都不是太高。你一來就給人上經典作品分析課,要讓人聽得懂才行。學員的名單和個人履曆還要發表在報刊上的作品你也看過,恕我直言,他們的水平挺差的。講深了,人家未必聽得懂。”
大林:“寫作一開始就是個模仿的過程,一開始就要學最優秀的作家。形乎其上,得乎其中。學形乎其中,得乎其下。”
孫朝陽:“學習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彆忘記了,咱們這次來內蒙表麵上是講課,但真正目的是收稿。你在台上朱自清茅盾說半天,下麵的人聽得雲裡霧裡,又有啥用處。依我看,還不如把事情弄簡單點,直接出題,然後告訴學員們我刊需要什麼要的稿子,應該怎麼寫。文章結構應該是什麼樣,鳳頭應該怎麼寫,豬肚應該怎麼寫,豹尾應該怎麼寫。寫好了,咱們現場過稿,皆大歡喜,豈不美哉?”
聽他說完這席話,大林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來的學員們年紀都偏大,最年輕的那個三十出頭,年紀最大的還有兩年退休。因為國家還窮,很多人都沒有接受過完整的文化教育,又因為特殊十年所產生的文化斷層,其實文化程度都不是太高,思維已經產生定勢,他們的寫法已經固定,要想扭轉過來卻難。
雖然說來的人要麼是省作協會員,要麼是地市旗文聯的,但大夥兒的文章寫得其實不怎麼樣,說難聽點是吃了人才斷檔的時代紅利。個人的奮鬥固然重要,還要考慮曆史的進程。
大林想得頭疼:“朝陽,反正悲夫說了這次來內蒙開培訓班收稿由你全權負責,這課你來上,我在旁邊敲敲邊鼓就是了。”
孫朝陽確實是想把《中國散文》弄出風格,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麼,究竟是什麼風格呢?
當然是上次和悲夫他們說過的《讀者》《意林》風格的雞湯文。
無論在任何時代,心靈雞湯都是收割文青的利器,是刊物銷量的保障。
永遠的文青,永遠的雞湯。
他便點點頭,當仁不讓地說:“行,課由我來上。”
這夜,洗澡的婦女們終歸是沒有找過來,這讓孫朝陽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地。
文化館條件不錯,宿舍寬大,被褥軟和乾淨,還有個食堂,吃得還不錯。文化館裡給老師和學員定下夥食標準,每人每天兩毛錢,計算成飯菜票發下來,這在八五年已經是優厚的待遇。內蒙古富裕,肉食和蔬菜價格便宜,可以使勁造。
第二天上午,學員們陸續從自治區各地趕來報到。
孫朝陽和大林就在辦公室門口貼了張標語,上書“第X屆內蒙散文培訓班報到處。”
隨行的齊娜等人負責登記接待,她們休息了一晚上,身體和精神狀態恢複,今天早上沈紅更是一口氣吃了一斤煎餅,灌下去一小盆稀飯,搞得孫朝陽都替她擔心發下去的飯菜票不夠。
學員們的年紀都穿著藍色灰色中山裝,上衣口袋擦著鋼筆,腳下黑皮鞋,頭發梳成三七開,油光瓦亮。一個兩個這麼打扮還好,三十多人都是同一裝束,孫朝陽都分不清誰是誰,他都懷疑自己有臉盲了。
齊娜她們一一給大家做了登記,又把飯票發下去。
學員們大多是機關和國企乾部,有的還擔任領導職務,混得最差的也是鄉鎮的副科級科員,不然也進不來這個學習班。
他們報完到,立即把這裡當成了社交場所,互相認識,交換自己在報刊上所發表作品的剪報。然後,轟一聲散去,跑街上吃酒玩耍,到半夜才回。
孫朝陽本打算和他們認識一下的,但他還要備課,就算了,反正大家要相處五天,有的是時間認識。
正式開課那天,孫朝陽和大林夾著講義朝課堂走去。遠遠就聽到裡麵亂哄哄的,又是叫又是笑,宛若集市。
等你到他們進了教室,大林連喊幾聲上課了上課了,下麵還是沒有人搭理他。氣得他拿起板刷使勁在將桌上拍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讓大夥兒安靜下來。
孫朝陽咳嗽一聲:“大家好,我是《中國散文》編輯孫朝陽,接下來今天的文學創作課由我來講。”
下麵有人小聲議論起來。
“孫朝陽是誰?”
“沒聽說過啊。”
“剛分配進單位的?”
忽然下麵有人誇張地叫了一聲:“怎麼是個娃娃?”
“哈哈哈哈。”眾人發出一陣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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