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華接到《北京文學》的邀請函之後就跟文化館請了半個月假,說明此事。
他現在是浙江省海鹽縣文化館創作乾事,主要工作是寫小說。但因為管理疏散,你能不能寫出來都不要緊,寫成什麼也不重要,所以他平日裡主要工作是逛街。
海鹽不大,也就那幾條街,天天在外麵瞎跑,時間一長也沒多大意思。靜極思動,能夠去北京玩玩令他激動。
文化館聽聞此事,也是非常高興。餘華又一部小說將要發表在重要刊物上,不但是他個人的榮譽,也是單位的工作成績,於是就很爽快地批了假。
《北京文學》那邊不愧是大刊物,不但報銷來回車馬費,安排吃住,每天還給五毛錢的補助。餘華心中計算了半天,半個月就是七塊五,足夠自己在京城遊山玩水了。
他工資不高,雖然發表了幾篇有份量的小說,卻因為是短篇小說,稿費也就幾塊錢,並不足以讓生活發生任何改變。
青春,你的底色就是貧窮啊!
這次去北京有吃有喝有錢拿,很美妙。
從浙江去北京又是一種折磨,當年的交通條件實在太差了。
餘華接到邀請函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了行李,乘公交車去了杭州,然後在火車站排長隊買去北京的火車票。
從杭州去北京要乘120次直通車,路上得走三天兩夜。
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水陸碼頭魚龍混雜,社會治安一向混亂。以前這地兒又是地痞流氓又是小偷扒手,乘一次車幾乎等於打仗。但自從國家開始嚴打,秩序為之井然,竟有點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味道。沒辦法,現在從重從快,即便是小偷小摸,被人抓住搞不好也是要掉腦袋的。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社會閒雜人等在這裡從事見不得光的行當。當餘華買到當日去北京的火車票之後,感覺有人在扯他的袖口,扭頭一看,卻是個頭戴氈帽的四十歲中年男人:“朋友,借一部說話。”
“啥玩意兒?”餘華人年輕,無所畏懼,對新鮮事物保持著強烈的好奇心,這也是一位作家能夠獲得成功的先天稟賦。
就隨他到了個僻靜的角落。
男子這才壓低聲音問:“買報不?”
餘華頓時失望,買啥報啊,我要買報不能到書報亭去買嗎?再說了,這年頭的報紙印刷質量不好,一不小心就會弄得滿手油墨,長途旅行很麻煩的。
男子聲音更神秘,從包裡掏出一疊報紙塞他手中:“武打言情凶殺,精彩得很,一毛錢一張。你是要出長途吧,路上看著解悶。”
餘華定睛看去,卻見報紙上印的都是小說故事兒,配了美女圖,清一色的爆炸頭大胸長腿妖豔賤貨。故事的標題取得也是駭人聽聞,《蛇蠍美女》《鴛夢紐約》《棍王巴大亨》,作者署名也挺有特色,要麼是蘇飛霞,要麼是伊麗白,要麼是雪米莉,反正都是女作家。
小餘大驚,心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小報?
單位的人出差也弄回來幾張這種小報,大家一傳閱,頓時得勁,很擦邊,看得文化館的小夥子們心搖魄動,一個月時間脫單了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