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華和史鐵森要去哪裡呢?
他們去找孫朝陽。
餘華一直讓史鐵森介紹孫三石給自己認識,今天正好有時間。說起來他到北京已經有些日子,這幾日儘顧著改稿,北京的名勝古跡一處沒去,朋友一個也沒見,那我這次京城不是白來了嗎?
在去之前,史鐵森分彆給《中國散文》音樂公司和春晚導演組打電話問人在不在,那邊都說孫朝陽今天沒來。那麼,隻可能在家裡。
史鐵森對餘華說,彆看孫朝陽平時嘻嘻哈哈遊手好閒的樣子,其實和自己一樣挺勤奮一個人,平時沒事就會坐在書桌前寫上幾筆。
尤其是在寫《暗算》的時候,還連載一部百萬字篇幅的通俗小說,每天上萬字的量,簡直就是瘋了。
今天估計也呆在家裡寫東西,去那邊絕對找到。
餘華很高興,又問:“鐵森,我第一次登門拜訪空手去不太好,要不買點東西吧,所謂禮多人不怪。”
史鐵森不以為然:“買什麼呀,朝陽有錢得很,也不在乎這些虛禮。”
“他不在乎但咱們的禮數不能不到。”
“嗯,也不需要太貴重,買點糕點就好。朝陽家外麵有家供銷社,裡麵的零食做得很好。”
二人一路說笑,乘公交車大約二十來分鐘樣子就到了孫朝陽家外麵的大街上。
一個書報亭吸引了他們的注意,隻見好多讀者擠在那裡,亂糟糟問:“這一期的《中國散文》出沒有?”
“出來了,出來了,昨天開始發售的。”
“我聽人說上麵有孫三石的三篇散文?”一個讀者還在問。
不等書報亭老板回答,另外一個讀者插嘴:“啊,你也喜歡孫三石啊?他的作品我可是一篇不落讀全了,對對對,這期《中國散文》有他三篇散文。”
老板:“《中國散文》上依舊寫了編輯按,說,孫三石給他的這個係列散文起了個名字叫《文化苦旅》,總共有十多篇文章,會在接下來的幾期陸續發表在雜誌上。嗨,隻聽說過長篇小說連載,這散文也連載,開眼界了。長篇小說連載,那是因為有故事,故事勾引著讀者追下去。散文,還是遊記,憑什麼吸引讀者掏錢,一期不落地追看,想不通,想不通。”
“啊,還連載。”眾人都低呼,麵上帶著興奮:“《文化苦旅》這個名字取得好,也不知道苦成什麼樣子。”
一個戴眼鏡的知識分子模樣的人哼了一聲,反駁老板的話:“小說連載又有什麼意思,不外是什麼人什麼時間到了什麼地方遇到了什麼事兒,看得多了,那些故事都是換湯不換藥,又有什麼意思?孫三石的散文,那才是高級審美。你這樣的俗人,如何品得出其中的滋味?就好像是牛嚼牡丹,焚琴煮鶴。”
他眉宇間明顯帶著鄙夷。
老板大怒,這四眼瘟生,看個《文化苦旅》還看出優越感了,等會兒老子不賣雜誌給你,氣死你。
但其他人卻相當認同眼鏡男的意見,同時叫道,是啊,小說怎麼比得上孫三石的文章過癮,不能比不能比的。
看小說相當於大口扒拉米飯,講究的是量大管飽,但吃飽了,再動筷子多吃一口,就感覺沒多大意思。讀孫三石的散文就好像是品龍井,初入口的時候還帶著一絲苦澀,但瞬間就有一股甘甜回味,接著是龍井那股特有的濃香慢慢升起來,征服你,占有你。
“就好像,就好像……”剛才那個眼鏡男總結:“就好像春江漲水,在夜裡慢慢漲起來,漫過細沙灘,平靜無聲,卻不可阻擋。對,這就是《春江花月夜》的韻味。春江花月夜孤篇壓全唐,我看孫三石的《文化苦旅》也是把同時代的其他散文家給比下去了。”
八十年代是文學的時代,大家都文青,眾人聽到這裡都激烈鼓掌:“說得好。”
史鐵森聽眾人提到好友孫朝陽的作品,心中高興,急忙推了輪椅去排隊。
大家看他是殘疾人,就讓他先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