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瓦廠很少,磚瓦緊俏。不走後門,光排隊就能排死你。
就算走後門拿到條子,如果不跟裝卸工搞好關係,人家就敢給你上破磚頭,上燒過火了的磚,或者讓你等著,反正有的是一百種辦法收拾你。
這樣一來,裝卸工成了磚瓦廠工人當中油水最足的工種。買磚人一來,第一件事就是給大夥兒賠笑臉,香煙雨點一樣撒下去,還把地裡摘的蔬菜水果什麼的朝你手裡塞。
一個月下來,大家都不用買煙買菜,日子過得不知道多爽利。除了累,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你在廠領導那裡沒點關係,還來不了這個崗位。
孫永富他們裝好一輛東風牌卡車,有點累,加上衣服都濕了,便懶得再管後麵的拖拉機,都跑到窯上去抽煙喝水歇氣。
所有人都脫掉衣服,扔水箱上烘乾。
一個工人接著剛才的話題道:“老孫,你年紀也不小了,朝陽那麼有錢,也到了享福的時候。我如果是你,直接辦個病退,去北京養老。還用在這裡吃苦,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孫永富突然滿麵苦楚:“有什麼錢啊,哪裡有錢。朝陽現在北京當乾部不假,可問題就出在當乾部這上麵。你也知道的,現在的國家乾部如果沒有職位,屁都不是。他也就是個小編輯,每個月苦哈哈的三十來塊錢,光吃飯都夠嗆。對了,我家小小還在讀書,也需要學費和生活費,每個月我都要給他們寄錢。你當我不想休息,我要停得下來才行。命裡帶著苦瓜,我的人生就是一場遺憾。”
他指了指自己的褲子:“你們看,我這條褲子都穿多少年了,一直沒錢買新的,苦啊!”老孫的褲子屁股和膝蓋處都層層疊疊打滿了補丁,厚達一公分,宛若棉褲。
“還有,我家那婆娘你們也是曉得的,一直有病,心裡燒得慌,大冬天的要吃冰棍。沒錢買怎麼辦,隻能喝涼白開。藥是幾十副幾十副地抓,把臉都吃黃了,慘!”
那人滿麵的不相信:“放屁吧你,你家窮,也不看看你屋裡頭,朝陽發表的小說都堆成山了,那得是多少稿費啊!”
孫永富義正詞嚴:“沒有稿費。”
眾人:“怎麼可能?”
孫永富:“集體創作,集體創作懂不懂。朝陽現在不是國家乾部嗎,有單位的。他寫的書屬於國家,屬於單位。國家已經給了他工資,自然不再給稿費咯。太窮了,太窮了!”
老孫說到憂傷處,大口吸煙,熏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眾人見他淒慘,都安慰說,老孫你彆難過,家裡雖然困難,但朝陽好歹也是北京人了,小小一考上大學你不就解脫了。咱們做父母的,吃再多苦都不怕,隻要孩子爭氣就行。
剛才那人看孫永富哭天抹淚的樣子,心中冷笑:這老孫怎麼虛偽成這樣?
他忍不住道:“老孫,你少裝怪,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平時在外麵的時候抽的是經濟煙,抽的是春城,抽的是大生產。回到自己家裡,都是中華、良友,健牌。孫朝陽一條一條給你寄,當我們都是瞎子看不到。”
孫永富:“你放屁,你誣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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