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驍波竟將一瓶張裕喝得乾淨,大約是晚飯吃得少,竟然有點醉,在已經能夠看到彈簧的人造革沙發上睡著了。
直到……
砰砰敲門聲響起。
他睜開滿是眼屎的雙眼,感覺自己渾身冰涼,冷得直打哆嗦。
裹了毯子拉開門,外麵是大林。
王驍波驚訝:“大林,大早上的你怎麼來了?”
大林:“不早了,還在睡啊?”
王驍波一看手表,已經是上午十點,門外白茫茫一片,好大的積雪。
大林:“驍波,兩件事情。第一件,你的《思維的樂趣》再版了,印數還不低,華夏那邊跟朝陽聯係了,過兩天版稅就會寄給你。”
“多少?”王驍波給大林遞過去一支煙,自己也點了一棵,發現往日香醇的煙草竟又苦又辣,腦袋裡也暈乎乎的,有點感冒的跡象。
大林:“估計有一萬多塊錢吧。”
“太好了太好了。”王驍波在心裡換算了一下,三千多美元。節約著使,李垠河博士在波士頓能生活四五個月了。
他麵上露出笑容:“謝謝朝陽,謝謝華夏的編輯們。對了,另外一件事情是什麼?”
萬元戶在八十年代可是相當了不起的,想不到自己在短短的一個多月內,靠著手中的一支筆就賺到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大林麵上就顯出古怪之色,支支吾吾半天。
王驍波:“嗨,大林,咱們什麼關係,又有什麼不好說的,再吞吞吐吐,我可翻臉了?”
大林這才漲紅了臉:“驍波,你要搬家了,朝陽說你這麼優秀的一個大作家,居住條件實在太差,已經嚴重影響了創作狀態,就找到了蔣見生蔣經理,讓他騰一套出來。蔣經理挺有錢的,喜歡賣買房子,在北京有七套房子。”
王驍波不疑有他,頓時歡喜,說:“誰不喜歡住好房子,謝謝朝陽。”
這裡實在太破了,他是巴不得快點離開。
但大林越發地尷尬:“蔣經理說房子不借,隻租。他是個商人,不講人情的,一切都按照市場規律辦事,而且,租金還不低……”
王驍波畢竟是在資本主義社會讀過幾年書的,蔣見生問他要錢,倒是對了胃口。
但是,大林說,租金是一個月一百塊。
王驍波倒是嚇了一跳,這已經是普通人一個月工資了,究竟是什麼樣的房子值這個價?
大林又說,房子孫朝陽去看過,表示很滿意,就幫他先把錢墊上了,讓王驍波準備一下,過兩天就搬過去。
這下,王驍波就沒辦法拒絕了。他也是個豁達的人,說:“行,大不了多寫點稿子,寫個幾千字,一個月的房租不就有了?”
在孫朝陽的前世,王驍波在九十年代轉職職業作家,稿子屢投不中,就算發表了,也賣不動。但在這個時間段,他的作品不停發表,社會反響不錯,這讓他自信心爆棚,感覺賺錢好像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過得兩日,華夏那邊的版稅寄過來。王驍波照例去郵局取錢。這回,郵電局那個小姑娘的白眼翻得更是看不到一點黑色,總共有一萬二千三百一十六塊,十二紮,滿滿當當裝了一書包。
這個時候,王小波的感冒更嚴重,紮了三天針,屁股都紮得起了硬塊。
不過,等到他找了個板兒車,把物品拖去新房,裡麵的暖氣開得好大,把他烘出了一身汗,人也舒服了。
房子很新,三居室,有獨立衛生間,寬敞的廚房。地麵鋪著這個時代少見的水曲柳,牆上還裝了牆裙,客廳是真皮沙發,水晶燈照得纖毫畢現。家裡的電器也配齊了,清一色小日子的電器,電視竟然還是彩色的,讓人彷佛置身於賓館酒店裡。
這樣的地方彆說住,就算多看一眼都叫人身心舒暢。
這就是金錢的味道。
難怪蔣見生敢要一百多塊租金,確實值得起這個價。
衛生間用的是電熱水器,不,說電熱水器也不準確,是用一個白鐵皮做的桶,裡麵裝了熱得快,用的時候,放滿水,把電閘推上去燒上一個小時就成。隻可惜,現在電壓不穩,你真用這電老虎,非把整棟樓的保險給燒了不可。所以,隻能是個擺設。要想洗澡,估計隻能去外麵的澡堂子解決了。
在之前,王驍波和蔣見生見過一次麵。
老蔣名下不是有家《今古傳奇》的雜誌社嗎,就跟王驍波約稿。
我們的王二同學感到奇怪,說,你們今古傳奇是做通俗文學的。恕我直言,我寫的東西似乎不能通俗,騙稿費的事情固然做不得。而且,所有的作品都是我的心血,如果在你雜誌上發表,讀者也不愛看,那不是拋媚眼給瞎子看嗎?
蔣見生哈哈大笑,道:“誰說要把你的文章刊載在今古傳奇上了。現在到處都在搞改革,王驍波的你的《思維的樂趣》賣得不錯。要不,我們再扒拉幾十篇散文,做本書。我出資源,掛靠武漢那邊的出版社,版稅我給你六,大家發財,大家發財。”
王驍波的《思維的樂趣》賣得非常好,按照出版界的規矩,新人作家的版稅是十一,優秀作家是七,蔣見生開出六的版稅,已經很有誠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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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二同學和華夏那邊已經建立的關係,輕易不想換地方,再說,這麼乾,他覺得有點對不起李建初總編。
蔣見生道:“作家和編輯並沒有人身依附關係,大家純粹就是工作關係。驍波,你的散文說句實話,很有深度,但讀者麵未免窄了些。趁現在還有熱度,等抓緊出書,乾上一票。不然,熱度一過,就惱火了。朝陽說過,文學時代很快就要過去,咱們得抓緊這兩年,賺夠指標,至少也要把名頭打響,未來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在商言商,我給的錢多,你給我稿子,很合理。對了,這個項目孫朝陽也有份的。”
王驍波:“我想想。”難怪孫朝陽這麼熱心,原來這小子也要參與分紅,也是個奸商。
此刻,他搬進蔣見生的房子,看到眼前的舒適的生活環境,心中滿意,倒不抗拒和老蔣合作了。
屋子裡放了不少好吃的東西,有午餐肉、巧克力、黃桃罐頭,最妙的還有好多酒。白酒、黃酒、紅酒都有。
白酒是不能碰的,被孫朝陽念緊箍咒一樣地念了很多次,王驍波都懷疑自己渾身是病,也許躺在床上,眼睛一閉,就在不能睜開,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
屋裡好熱,王驍波脫得隻剩一件襯衣,開了紅酒,就這巧克力和罐頭,看著窗外下班回家的人,舉杯:“無名的人啊,我敬你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