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燈夜後的第三日,酒泉鎮沐浴在慘淡的陽光下,仿佛大病初愈的病人,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虛弱。
唐三換上粗布衣衫,頭戴鬥笠,遮住了他那雙銳利的眼睛。
他像一個普通的遊方郎中,背著藥箱,悄無聲息地走進了酒泉鎮。
他沒有急於求成,而是耐心地走訪各家各戶,與那些飽受驚嚇的百姓攀談。
他仔細觀察著他們的神情,傾聽著他們的訴說,試圖從細微之處找到真相的蛛絲馬跡。
很快,一些異常的景象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一位老嫗的床頭,唐三看到了一撮用紅布包裹著的灰燼。
老嫗神情木訥,眼神空洞,仿佛一個失去了靈魂的傀儡。
當唐三問起灰燼的來曆時,老嫗隻是機械地重複著一句話:“火蓮保佑……火蓮保佑……”
在一位孩童的頸間,唐三發現了一塊燒焦的燈芯。
燈芯被紅繩穿過,做成了一個簡陋的護身符。
孩童天真爛漫的臉上,卻寫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恐懼。
他緊緊地抓住燈芯,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更讓唐三感到震驚的是,他在一處破敗的牆壁上,發現了一行用鮮血寫成的字跡:“火蓮保我”。
字跡歪歪扭扭,筆力稚嫩,顯然是出自一位少年之手。
唐三緩緩伸出手,觸摸著牆上的灰跡。
指尖傳來一陣粗糙的觸感,仿佛撫摸著曆史的傷痕。
就在他的手指接觸到牆灰的那一刹那,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湧入他的識海。
他仿佛置身於一個虛幻的世界,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扭曲而模糊。
一朵巨大的火蓮在他眼前緩緩綻放,每一片花瓣都如同燃燒的火焰,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高溫。
在火蓮的花心之中,一隻巨大的眼睛緩緩睜開。
那隻眼睛沒有瞳孔,空洞而虛無,卻仿佛能夠看穿世間的一切。
那隻眼睛凝視著唐三,無聲地訴說著什麼。
“你不信我……”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唐三的腦海中回蕩,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又仿佛近在咫尺,“可他們信……”
唐三猛然抽回手,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他的掌心被灼出了一道焦黑的痕跡,散發著淡淡的焦臭味。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腦海中一片混亂。
他終於明白,那些百姓並不是真的信奉火蓮,而是因為恐懼,因為絕望,所以才會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哪怕那隻是一撮灰燼,一塊燒焦的燈芯,一句用鮮血寫成的祈禱。
“不是它回來了……”唐三喃喃自語,聲音低沉而嘶啞,“是我們心裡,留下了它的廟……”
他猛然睜開眼睛,
他握緊了手中的昊天錘,錘身上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若覺醒終成新迷信,那這火,燒得比從前更毒……”他低聲說道,聲音中充滿了殺意。
夜幕降臨,酒泉鎮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隻有祠堂內,還亮著微弱的燈光。
尹新月站在祠堂中央,神情肅穆。
她的麵前,懸浮著最後一粒從百姓家中收集來的灰燼。
這些灰燼,是信火熄滅後留下的殘餘,也是殘留在人們心中的執念的象征。
尹新月緩緩抬起右手,手心中湧出一股冰冷的寒流。
寒流如同冰霜般蔓延開來,將那粒灰燼包裹在其中。
她要將這些灰燼徹底封印,不讓它們再有機會危害人間。
寒源之力不斷湧動,在灰燼的周圍凝結成一層又一層的冰殼。
每一層冰殼都晶瑩剔透,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氣。
尹新月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她不斷地注入寒源之力,加固著冰殼的強度。
終於,九重冰殼凝結完成,將那粒灰燼徹底封鎖在其中。
尹新月長舒了一口氣,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緩緩抬起手,在每一層冰殼上都刻下了六個字:“無門、無燈、無神”。
這六個字,代表著她對過去的決絕,也代表著她對未來的期許。
“完成了……”尹新月輕聲說道,聲音中充滿了疲憊。
然而,就在她話音剛落之際,異變突生。
祠堂的地麵突然開始微微震動,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地底蠢蠢欲動。
懸掛在牆壁上的歸源釘,也發出了嗡嗡的鳴叫聲,仿佛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
“不對!”任婷婷站在尹新月的身旁,臉色變得蒼白如紙,“封的是灰,可‘看’的還在!”
她猛然醒悟,她們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她們封印的隻是灰燼,是信火熄滅後留下的殘餘,但真正可怕的,是殘留在人們心中的執念,是那隻無處不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