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天完全亮透,一抹魚肚白剛剛爬上東方的天際,唐三便已經立於史萊克營地的角落,手裡捏著那張從梁上飄落的無名手稿。
指尖與粗糙的紙麵摩擦,帶來一種異樣的觸感。
唐三的心魔之力如同一縷無形的絲線,悄無聲息地探入了紙張之中。
刹那間,他感到自己的識海一陣震動,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的平靜湖麵。
那不是一張單純的紙,紙張的纖維之中,竟然殘留著極其微弱的魂力波紋。
這股魂力駁雜而混亂,絕非一人所留,而是數十道記憶殘痕層層疊壓,像無數個細小的影子,在紙張的紋理間若隱若現。
唐三緩緩閉上眼睛,將自己的意識沉入那片混亂的記憶之海。
一幅幅畫麵如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閃過。
他看到一個年邁的老嫗,在睡夢中低聲囈語,念叨著“顧神護我”;他看到一個年輕的少年,在昏黃的油燈下,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刻著字,每寫一個字,心口都仿佛燃起一團火焰;他看到一個書坊的匠人,正聚精會神地抄錄著書稿,然而,他的筆尖卻仿佛不受控製一般,總是會不自覺地偏移,寫出一些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字跡……
這些畫麵,如同無數根細小的絲線,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最終彙聚到了這張薄薄的紙頁之上。
它們彼此交織、纏繞,形成了一個複雜而扭曲的圖案。
唐三猛然睜開雙眼,眼底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他明白了。
“不是有人在寫神,而是‘不信’的火熄了,空出來的位置,它自動填上了‘信’的形狀。”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一般。
“信仰真空……好手段!”
與此同時,酒泉鎮的另一頭,任婷婷也正忙碌著。
她將鎮上所有能夠找到的《神火錄》抄本,連同那張無名手稿,都擺在了桌子上。
她要找出它們之間的聯係,追溯到這股“神化”敘事的源頭。
她仔細地對比著每一份抄本,觀察著每一個筆畫的細節。
字體各異,風格也各有不同,但任婷婷敏銳地發現,在所有抄本的筆畫轉折處,都存在著一個相同的隱痕——如同火焰尾端微微回勾的弧度。
這個細微的特征,幾乎微不可察,但卻如同一個無聲的標記,暴露了它們之間的關聯。
任婷婷取出一枚歸源釘,用指尖蘸了一滴鮮血,小心翼翼地在紙上描摹著那個隱痕。
她的手很穩,但她的心卻在顫抖。
隨著最後一筆落下,房間裡亮起了一陣微弱的陣法光芒。
光芒在空中凝聚,最終竟映出一個模糊的身影——那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儒生,正伏在書案上,奮筆疾書。
老儒生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清晰地呈現在任婷婷的眼前。
她甚至可以聽到他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以及他微微喘息的聲音。
任婷婷的心跳驟然加速。
她連夜趕到了老儒生的居所,那是一間位於鎮子邊緣的破舊小屋。
她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老儒生正坐在桌邊,手邊放著一摞剛剛寫好的書稿。
“老先生,請問這些書稿是您寫的嗎?”任婷婷的聲音很輕,生怕驚擾了他。
老儒生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她,眼中充滿了困惑:“你是……”
“我隻是想問,您從何處聽來這些關於顧秋白的事跡?”任婷婷開門見山地問道。
老儒生的表情更加茫然了:“顧秋白?我……我隻是夢見了。夢裡他在灰中說話,說‘你們不點燈,我便自己燃’。”
任婷婷的心頭一震,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她明白了。
“它不是在傳播謊言……它是在讓所有人‘自願成為傳聲筒’。”
與此同時,在酒泉鎮外的一處寒潭邊,尹新月也正在進行著自己的調查。
她將一張從手稿上撕下的殘頁,小心翼翼地放在寒潭的冰麵上。
然後,她緩緩地催動體內的寒源之力,讓寒氣一點點地滲透進紙張之中。
隨著寒氣的侵蝕,冰層中開始浮現出各種各樣的幻影。
她看到無數人影圍坐在篝火旁,口中念誦著“顧秋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