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少女裹著圍巾走進了藥房,她今天沒有捧玫瑰,而當那烈火般的顏色從她身上褪去時,鏡頭所捕捉到的便是一個灰暗的人影。
長發披肩,黑色圍巾在脖子上裹了幾圈,身體卻還是顯瘦,羽絨服穿在身上都顯得空蕩蕩的。
被推開的玻璃門上映出她一晃而過的側臉,平靜得仿佛不起波瀾的死水。
然而這個鏡頭不過一瞬間,她轉眼已經來到了櫃台前,從兜裡摸出一張疊起來的處方,開口聲聲音又淡又靜,好聽極了“麻煩幫我照著方子拿藥。”
穿製服的工作人員接過方子隨意一看,卻意外地頓住了視線,接著她控製不住地多看了蘇嫵一眼,那眼神有些驚訝,有些同情,還在看清蘇嫵長相後多出了一分惋惜。
雖然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那眼神卻是來不及掩飾的,蘇嫵落在那樣的眼神裡,卻一點波動都沒有,仿佛已經經曆過無數次了一般,隻安靜地等待著。
如果沈倦此刻在旁邊,他一定會發現,自己所愛的人其實並不是自己眼裡看到的那樣——如同被冰封的火焰,或者帶刺的玫瑰一般,冷靜外表下藏著熱烈燦爛的人格,任誰都會控製不住被她吸引。
事實上在他的視線以外,蘇嫵更多時候都是沉默的,灰暗的,就像燒到儘頭的灰燼一樣,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像此刻,藥店裡來往的人那麼多,卻沒有任何人多看她一眼。
那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大約是寒假來實習的,她看蘇嫵的眼睛裡幾乎要閃出眼淚來,滿含著誠摯的祝願。
可是蘇嫵隻是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笑了一下,便抬腳走了。
那個笑容很緩慢,特寫鏡頭裡甚至可以清楚看見她隨著笑意而被映入眼瞳的陽光。
人們常把美人的笑容和花開畫上等號,可此刻鏡頭前的人都知道,這個笑和花開一點關係都沒有。
更像是玫瑰凋零的瞬間,花瓣從枝頭掉落時,燦爛陽光在其紋理上留下的最後一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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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嫵離開藥房後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事實上沈倦很多次提出讓她去住自己的房子,或者乾脆買個房子給她,可蘇嫵拒絕了他的每一個提議——她並沒有開口,也沒有頭頭是道的給出理由,她隻是笑看著對她提出建議的沈倦,然後搖搖頭,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沈倦便氣餒了,在確定她不會去住她的房子後他很生氣,每天纏著她問理由,可蘇嫵從來不說。
她不光自己的好奇心淡薄,也不怎麼愛滿足沈倦的好奇心。
在出租屋裡,她剛把那些藥擺進抽屜裡,手機便響起來了,那是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蘇嫵隻看了一眼便直接掛了。
接著她把那些藥按醫囑倒在手上,就著水喝了下去。
然後她坐在窗前,攥著手機開始發呆,大約兩分鐘後,她拿起手機,開始編輯短信。
是簡短的幾個字——我們分手吧。
字打得很快,但她並沒有立刻發送出去,而是又開始發呆。
又兩分鐘後,她把這幾個字刪掉了,開始輸入——沈倦,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適——刪掉。
來來回回,往往複複,她打了很多分手的措辭又一一刪去,最後留下四個字——你要幸福。
然而這四個字也沒能發出去。
朝陽逐漸從窗口探進來,床上那一塊地方卻始終落不進光裡。
纖瘦的人影最初是平躺,漸漸變成了側躺,再接著,她慢慢把自己整個縮起來,連床腳那唯一的一點光都遠遠避開。
她所在的那一小塊位置仿佛是永遠,朝陽再好也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