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姐這是說的什麼話?”說話的是一直像個透明人般坐在一旁的孟遲嫿,她臉上也沒有笑容了,表情嚴肅地看著孟搖光,“哥哥這兩年經常忙得家都不回飯都顧不上吃,加班加到直接睡在公司是常有的事,連胃病都餓出來了,公司的效益也一直在上漲,而他除了基本工資,可是一分錢都沒多拿!”
孟搖光依舊在笑,卻好像根本沒聽到她說話,眼角都不瞥她一下,隻看著孟遲驕,歪了歪頭“我問你話呢?如果把孟氏交給你,你會當白眼狼嗎?”
孟遲嫿瞬間漲紅了臉,咬著牙關閉緊了嘴。
還是老爺子咳了一聲,打斷道“搖搖,我說的把公司交給遲驕,隻是把管理權交給他,在沒有股份的情況下,他是沒有更多的好處拿的。”頓了頓,他話鋒一轉,“當然,如果遲驕的確適合的話,股份是遲早要給的。”
“那就是給咱們打工嘛。”孟搖光笑開了,烏黑的眼睛眨了眨,看著孟遲驕說,“誒,那到時候我哪怕什麼都不做,每天就躺在家裡當米蟲,也能拿到你天天加班、勤勤懇懇掙來的錢嗎?”
少女眉眼漂亮,如同墨筆描出的畫,本是冷淡的長相,在這樣的笑容下卻顯得無辜又天真,烏黑的眼睛盛著燈光,水一樣的透澈明亮,這樣看著人的時候,讓人根本就不舍得讓她失望。
原本還覺得外孫女的發言有些過分的老爺子也忍不住笑起來,一本正經地想了想,嚴肅道“具體來說的話,的確就是這個情況了。”
他還轉頭去問孟遲驕“你說是吧,遲驕?”
男人看了孟搖光一眼,如同夜色裡靜水流深,暗湧都在晦暗之處。
他點了點頭,嘴角勾出一點笑來“是。”
他們還說了些什麼,孟遲嫿不知道了。
她根本聽不進任何聲音,那三個人說的每一個字都仿佛自帶了模糊效果,從她的耳邊朦朧地飄過。
他們聊天,喝水,或者笑,或者問,或皺眉,或眯眼。
好像有個玻璃罩子,將那三個人罩在裡麵,讓她隻能隔著玻璃看他們的嘴型,卻完全融入不進去。
仿佛兩個世界。
可彆人她都不關心,無論和誰在兩個世界,她都無所謂。
唯獨她的哥哥。
她的哥哥也在其中。
雖然他話很少,隻在被問起時才偶爾開口,每次字數也不多,表情也不多,隻是一如既往的淡淡微笑,溫柔沉靜的模樣——可他的確在聽那個人說的每一句話,他的確就在那個玻璃罩子內部。
或許一開始他還曾注意到她,可漸漸的,他的注意力越來越多地放在了另一個人身上,大約連他自己也不曾察覺,那雙總是溫柔而淡漠的眼睛,經常會被一束清悅的音色吸引著,羽毛一般地飄過去又淡淡收回來。
從小和他相依為命的孟遲嫿不可能察覺不到這其中難以言明的異樣。
在這樣逐漸偏離的注意力裡,她覺得自己似乎要消失了。
如果哥哥不再看她,不再關注她,她便在這世界失去了存在感。
從小到大,她隻在十多歲的時候有過一次這樣的危機感,可很快她就把那危機解除了。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看著那仿佛與她不在同一個世界的融洽場景,看著那張比從前更加漂亮耀眼的臉,如同走在懸崖邊的搖搖欲墜的感覺重新席卷心頭。
她覺得自己要墜入懸崖了。
這才是真正讓她心碎的地方。
而帶給她這種痛苦的人,還是多年前那個瘦不拉幾的小乞丐。
孟遲嫿怔怔看著那個懶散隨意的少女,身體輕輕地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