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模糊了遠處的景色,也模糊了他的思緒。
這真的是個意料之外的早晨。
突然就叫人登堂入室了,甚至還是他自己親自抱回來的——這個他從未想過會帶人來的,充滿了死亡氣息的地方。
大概是雨太大,腦子也不清醒了吧。
可來都來了,還能放她走嗎?
茶色的眼眸難得有幾分渙散,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看哪裡,隻一口一口的抽著煙,直到身後一聲輕響,有人輕手輕腳地走出來,他下意識就掐滅了煙,回頭看去。
“噗——”
沒忍住笑出聲來。
孟搖光穿著他的t恤和長褲,褲子踩了半截在腳下,衣袖更是長得能被她舞起來,t恤下擺晃蕩在大腿以下的位置,跟穿裙子似的。
她頭頂罩著張毛巾,少女的眼睛從毛巾底下瞪出來,用力看了他一眼。
從浴室門口走過來的路上,她被過長的褲子絆了好幾次,踉踉蹌蹌的,活像剛學會走路的小孩,笨拙得要命。
直到走近了,她才略微鬆了一口氣,把提著褲子的手鬆開了,就要走到沙發邊上來的時候,陸凜堯擱在地上的大長腿輕描淡寫地一動,她剛抬起的腳步頓時被絆到,整個人都朝前撲去。
而在她的前方,男人靠著沙發,一手枕在腦後,一手隨意展開,大敞的懷抱早有準備的將她接了個準。
她一頭撞進去,一聲悶笑從頭頂響起,抬起頭,男人正好整以暇地枕著手對她笑“走路小心啊孟同學,老師可不想給學生當人肉墊。”
這一聲笑低低沉沉,仿佛是從胸腔裡發出來的,帶著她一起隱隱震動。
那雙漂亮的眼珠子被薄薄的眼皮掩了半邊,顯得倦怠而又風流。
孟搖光不自在地挪開目光,飛快地從他身上爬起來,爬到沙發的另一邊坐著了。
不一會兒管家端著熱帕子和車裡找出的膏藥上來,然後又安靜退下。
“我幫你還是你自己來?”陸凜堯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靠在沙發上動都沒動一下。
他眼下青黑未散,倦怠之氣很濃,笑意卻還是輕鬆的。
孟搖光看他一眼,把毛巾拿過來“我自己來。”
猶豫了一下,她說“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豈止沒睡好,總共就睡了兩個小時,還一直做夢。”陸凜堯聲音從喉嚨裡悶出來,說完還打了個哈欠。
“那你睡吧。”孟搖光趕緊道,“我自己安排就行了。”
耷拉著眼皮子定定看了她幾秒,陸凜堯彎著嘴唇應了。
“行。”他起身,幾步走到床邊倒下,將被子扯上來隨意搭在身上,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困頓,“那我睡了,你自己隨便玩兒吧。”
最後一個字消失在被窩裡,他幾乎是秒睡了過去。
臥室一下安靜下來。
孟搖光瞧著床上那背影,好長時間才把視線慢慢轉回來。
卷起褲腳到膝蓋以上,她把滾燙的毛巾裹上去,熱意侵入皮膚和血液,將骨頭裡的濕冷驅散了不少,她微微鬆了口氣,向後靠在了沙發上。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床上,片刻後又強製性的移開,晃到了窗外,看著嘩啦啦的大雨和雨中的闊大山色,她一直一團漿糊的大腦終於漸漸的清醒過來。
我真的……在陸凜堯家裡?
她怔怔的回憶整個早晨,在想起自己不斷撥出那個電話時,就狠狠閉上了眼睛,在心底發出一聲哀鳴。
——我到底在乾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