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人不中二枉少年。”孟搖光聳了聳肩,賣弄她剛從網上學來的句子,“雖然我已經快二十了,但也可以聊發少年狂嘛。”
“不要亂用詩詞。”容欽說,“會顯得你很沒文化。”
“我本來就沒文化。”她坦坦蕩蕩地說,“我連小學畢業證都沒有,可以說是個文盲了。”
容欽……
孟搖光開始轉筆。
顯然,方才容欽的話打斷了她原本看書的興趣,這會兒她心不在焉地轉了好一會兒筆,又突然道“你為什麼那麼討厭糖葫蘆,但又每天都會買?”
“……”這一次容欽沉默了很久,就在孟搖光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終於道,“我、我媽媽,喜歡給我糖葫蘆。”
他喉結輕輕滾了一下,像是在組織措辭,又像是很難開口,連語調都變得有些艱澀“小時候她不在家……偶爾會把我放在朋友那裡照看,為了不讓我哭鬨,就總是買糖葫蘆給我吃。”
“因為年紀小,一根糖葫蘆要吃很久,往往吃完的時候,她就回來了。”
孟搖光撐著下巴,有幾分神往“真好啊,小小年紀就有那麼多糖葫蘆可以吃。”
容欽……
“那……”孟搖光轉頭看他,眼神躍躍欲試,“我有一個可能有些冒犯的問題,想問你。”
容欽彆開視線“知道冒犯就彆問……”
“你和你媽媽後來發生了什麼?才讓你這麼討厭、甚至是恨她?”
“你又知道了?”
“糖葫蘆對你來說象征著你媽媽的愛,你每天都買,但根本就不吃,還會故意丟在地上丟進垃圾桶裡——簡直就像在故意把你媽媽對你的愛踩進塵埃一樣。”孟搖光停頓一下,又補充道,“或許也不光是恨,應該是又愛又恨。”
“……你不去當偵探或者心理學家真的很可惜。”
“過獎了,以後會考慮這種角色的。”
“你分析得很對。”良久的沉默後,容欽再度開口,語氣很淡,“可是我一個都不想回答。”
他站起來,手插進衣兜裡,轉身走出了教室。
孟搖光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口中有一句話,最終還是咽進了喉嚨裡。
為什麼態度轉變這麼快?她想問他——明明一開始還愛搭不理,之後哪怕是答應做交易,也始終鐵麵無私,怎麼耍賴都不肯網開一麵的人——為什麼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徹頭徹尾地變了?甚至不惜冒著風險,也要為她收集情報,甚至還在杜絕她參與其中。
孟搖光覺得自己但凡不是個傻子,都應該找他問清楚——總不能真的是因為善良吧?
可是她想起九池裡,“甜甜”提到容欽時無奈又溫柔的表情,想到她昨天在天台上,說到“你真善良”時對方的眼神——那是彷如受到了某種看不見的攻擊,就連崩毀也平靜無聲,卻確確實實能叫人察覺到他在痛苦的眼神。
而且是越來越痛苦。
——會因為彆人說他善良而感到痛苦的人,應該不會太壞吧?
這樣想著,孟搖光也就歇了要提問的心思,任由少年走出了自己的視線,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