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他用那隻受傷的手拚命扒著車窗,好讓自己不至於摔到車底下,“打電話……”
混亂的喃語間,賓利的後車窗無聲地降了下來,隨後一聲禮貌平淡的詢問從裡麵傳了出來。
“薛少爺,想給誰打電話?”
……
這聲音低沉微涼,磁性又溫潤,好聽得要命。
可其中的熟悉感,卻讓薛燕回頓時如同過電一般地打了個寒噤,然後他陡然清醒過來。
下意識縮緊了瞳孔,薛燕回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他緩慢而遲鈍地,一點點側頭,將後座上那個姿態優雅,半明半暗的人影徹底看入眼中時,這口氣才終於重重地吐了出來。
幾乎帶著火的憤怒到顫抖的吐息。
“陸……”他甚至忘記了渾身上下的疼痛,用幾乎咬碎一口牙齒的力度,一個字一個字地咬出了那個名字,“陸!凜!堯!居然是你?!!!”
破風箱般的急促喘息傳進車窗裡。
窗戶裡的人此時才偏了偏頭。
他繡了暗紋的黑色襯衫筆挺整潔,短發俱都抓到腦後,原本該是個能將五官完全暴露出來的發型,卻因為一個熟悉的麵具而遮擋了大半,依舊隻留下弧度優美的薄唇和矜貴優雅的下頜。
在地麵之上,他卻依舊以九池地下的形象出現。
半明半暗的光線之中,男人偏了偏頭,對窗外的人問道“不是我還能是誰呢?”
他嘴角挑起一個微笑“我還以為,薛少爺如此迫不及待的行動,都是因為你早就想好了結果呢,怎麼卻反而這麼驚訝呢?”
“你!”薛燕回雙眼快要充血,“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他呼吸顫抖,手指也顫抖“你居然敢這樣對我?你簡直就是,瘋了!”
“薛少爺倒也不必如此自視過高。”車窗裡的男人依舊淡定,連笑意都很從容,“揍你一頓而已,我甚至都不需要挑時機和地點,又何需瘋了才能動手?”
“倒是薛少爺……”他靠著座位,側過頭來,那張麵具在陽光下閃爍出華美的光澤,連同微微張合的嘴唇,寒涼地映入薛燕回的眼中,“早上剛斷了手,就這麼迫不及待來挑釁我,我隻能當你真的很想叫我一聲老師了。”
“既然如此,我當然要教教你,該怎麼教訓不聽話的野狗。”
“你……”薛燕回終於從混沌的思緒之中抓出了重點,“你真的是為了孟搖光?”
他睜著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陸凜堯,咬牙切齒“你居然真的是為了她?!你信不信我馬上就把她……”
一句話沒說完,棒球棍已經帶著呼呼的風聲一下狠狠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男人頓時兩眼發直,整個人搖搖晃晃,終於漸漸靠著車身慢慢滑倒下去,隻剩下一點微末的意識還殘存著。
他聽見車窗裡傳來男人冷淡的聲音“踩斷他的另一隻手。”
一隻鞋底踏上他的手腕,劇痛一點點降臨,卻又不乾脆利落的結束,如同鈍刀子磨肉,終於一點點將他的骨氣和憤怒都磨去,剩下手快要廢掉,已經痛得快死掉的恐懼浮上心頭,讓他發出了瀕死般的微弱喊叫和求饒,眼淚也不受控製地淌下來。
——這人是真的敢弄死他,也是真的想弄死他。
當這個念頭逐漸清晰地浮現在腦海心頭,他的心終於被前所未有的恐懼填滿。
而在這樣恍惚的恐懼之中,他聽見那個高高在上的聲音說“把人送到九池去。”
“就說,如果薛家需要,我可以親自上門賠禮。”
語調帶著淺淡輕慢的笑,聽在即將昏迷的薛燕回耳裡,不但沒有半點要賠禮的意思,反而帶著股逼人的森涼之意,讓他即便失去了意識,也隻是沉入了巨大的忐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