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隻是在想念那時的我——乖巧可憐,卻又不肯屈服,會給你念童話故事企圖改變你,卻又絕對離不開你的我。”
“可我早就不是那時的孟搖光了。”她說,“你也從來都不是我爸爸。”
“……”
空氣裡有細小的塵埃漂浮,變幻的光影照射著一坐一立的兩個人,詭異的氣氛讓岑曼都忍不住停住了腳步。
直到荊野先一步看向她,再度張口時卻是在對孟搖光說話“很多事情不到時機你不會明白的。”
他原本浮現在頸側的青筋在這一打岔之下又慢慢恢複了冷靜。
仰頭對上孟搖光的目光,男人又重新微笑起來,而就在這個時刻,樓上突然傳來了砰地一聲巨響——
孟搖光猛地抬頭看去,荊野卻連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
“看來我們的溝通可以稍後再議了。”他在孟搖光轉頭射來的冰冷眼神裡悠悠起身“今晚這場大戲還沒有結束呢,我們一起上去看看吧。”
“這可是我為你精心準備的大禮。”
·
黑色越野車亮著大燈毫不猶豫地一頭撞來的時候,林方西剛坐上車,正一邊低頭去看林半月一邊給醫院打電話。
隨後在方如蘭的尖叫中,整輛車先是劇烈地一震,隨後便在刺眼的燈光裡被生生地頂入了路邊的綠化帶,直至車尾砰地一聲撞上電線杆再也不能移動半分才停下來。
——整個過程隻有不到五秒。
反應過來時林方西和方如蘭都已經不約而同地護住了林半月。
等到一切都安靜下來,他們在刺眼的光裡抬起頭,前座上的司機和方悅已經被安全氣囊彈得暈暈乎乎,而對麵的越野車上,有一道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從裡麵撲下來。
因為碰撞而昏沉的大腦讓林方西一時還不能看清那個身影,倒是方如蘭隻望了一眼便尖聲叫了起來。
“孟金枝!”
她看著那輛死死抵在他們麵前的越野,徹底崩潰地一邊扯開車門一邊大喊大叫“你想乾什麼?你想殺人嗎?你……”
……
女人的尖叫在安靜的夜色裡尤為刺耳。
孟金枝赤著腳搖搖晃晃地走在地麵。
她其實並不能完全看清眼前的一切,她的大腦從她離開臥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爆炸般不受控製了,她甚至無法記起自己是怎麼來的。
可她腦子裡還有唯一的念頭——唯一一個絕對不會忘記的,本能般生根的念頭。
——當方如蘭自己從車上下來,當方如蘭的臉真的映入她的視線,孟金枝聽見了每一根引線燃燒起來的聲音。
那滋啦滋啦的響聲裡,混和著電流中的談話。
“讓我來告訴你孟搖光是怎麼過的……”
“挨打是常態,受凍挨餓更是不值一提……”
“她很多次都差點死掉……”
“被打斷過腿也被打斷過手……”
“得叫我這個人販子爸爸……”
“你早就知道了吧?”
最後,是在她腦海裡盤旋不去,層層回蕩的一句——“關於你姐姐,其實是被你媽媽親自賣掉的這件事。”
——
方如蘭帶著血的、正不斷朝她大喊大叫的臉終於在視野裡一點點清晰起來。
“你到底想乾什麼?!你是不是瘋了?!……”
刺眼的燈光裡,兩個女人幾乎是同步朝對方而去。
方如蘭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地崩潰著,孟金枝則赤著腳走得搖搖晃晃卻又專注至極。
她一言不發,眼睛死死盯著女人的臉,越是接近瞳孔越是縮緊,直到兩人即將撞在一起——
一線雪白的刀鋒突然在明亮燈光裡閃爍了一下。
孟金枝高高揚起的手往車裡投下了纖細而森冷的黑影,這一線影子落在林方西的眼睛裡,讓他喉頭猛地縮緊,卻半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這一刀裹挾著無邊的憎恨與殺意,以最大的力度朝方如蘭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
一路走得越來越快,最後直接狂奔起來的孟搖光剛踏出九池大門,抬眼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無邊的夜色裡,九池門前的空氣被兩輛車的大燈塗得慘白又熾烈。
女人高高揚起又全力落下的手被衝來的閻城死死握住,隨後有尖叫聲高昂地響起來,她不斷掙紮的身影在熾烈燈光中如同一隻張牙舞爪的母獸,正朝著被驚嚇到的方如蘭發出源源不絕的、憤怒至極又悲慟至極的吼叫。
孟搖光定在那裡。
她在絕望的尖叫中無聲望著這一幕,麵無表情,卻倏然地紅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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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動作話最近這段劇情,寫的時候時常會產生“人性真的好複雜啊”的想法,在最開始設定這些人物的時候,其實我並沒有料到他們會是這樣的完成體——甚至現在他們也不算完全的完成體,因為故事還沒有結束——雖然其實快要結束了,不過寫完這一章真的有覺得他們是真正活著的,這樣說或許有點傲慢,但是我的感覺就像握住一團會自己變大的泥巴一樣,他們是自己在我手掌裡左衝右突掙紮著活成現在的樣子的。
一般不會在作話裡說太多有關正文的事,因為我始終覺得一個寫故事的人就應該用故事來解釋一切。
不過今天也不算解釋吧,隻是突然特彆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寫作時的心情,畢竟難得這麼憋不住哈哈哈。
明天再見啦~謝謝我的每一個讀者,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