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之中,是萬物凋零,歸於終寂的滅世之兆。
一生一滅,儘在眸光流轉之間。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
“這就是……圓滿的混沌大道麼。”
他輕聲自語。
心念一動。
他的掌心,一團混沌氣流憑空出現。
氣流開始旋轉,演化出地火水風,清氣上升,濁氣下沉。
一顆蔚藍色的星球,在他的掌心悄然成型。
星球上,海洋、陸地、山川、河流……一切都栩栩如生。
甚至,在海洋深處,最原始的生命,開始誕生。
楚然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仿佛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接著,他五指緩緩收攏。
“該……消失了。”
轟!
那顆剛剛誕生出生命的星球,連同上麵的一切,瞬間坍縮成一個無限小的奇點,然後徹底湮滅,化作虛無。
從創造一個世界,到毀滅一個世界。
隻在他的一念之間。
這,就是融合了混沌源核之後,他所獲得的力量。
一念,生滅小世界!
楚然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無儘的空間,看到了懸崖邊上,那道擔憂了許久的身影。
他微微一笑。
一步踏出,身形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已經出現在方溪禾的身後,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我回來了。”
溫暖的胸膛,熟悉的氣息,卻又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陌生。
方溪禾的臉頰緊緊貼在楚然的背後,淚水無聲滑落,浸濕了他的衣衫。那不是凡間的布料,而是由混沌氣流自然凝結而成,她的淚水接觸到衣物的瞬間,並非被吸收,而是被分解,化作了最純粹的靈氣,消散於空中。
她怔住了。
這個微小的細節,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重逢的狂喜,讓她瞬間清醒。
她抬起頭,環抱著他的雙臂不自覺地鬆了半分。她仔細感受著他。他的心跳沉穩有力,每一次搏動,都仿佛與整個宇宙的脈動同步,宏大而遙遠。他的體溫不再是屬於生靈的溫度,那是一種……接近於“無”的恒定,既不冷,也不熱,仿佛是萬物初始之前,那片永恒虛空的溫度。
他還是楚然。
但他又不再僅僅是楚然。
“怎麼了?”楚然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他轉過身,將她攬入懷中。這次是麵對麵,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喜悅、後怕,以及那一絲悄然滋生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敬畏與疏離。
【她害怕了……】
楚然的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他能“看”到她靈魂的微光正在不安地閃爍。他能“聽”到她潛意識裡因為他身上那股創世與滅世交織的氣息而發出的警報。
他融合了混沌源核,他就是行走的混沌。對於任何一個秩序下的生命體而言,他本身就是最極致的危險源。
就像一隻螞蟻,永遠無法真正理解並親近一顆恒星。即便恒星收斂了所有的光和熱,它那無可估量的質量本身,就足以扭曲螞蟻所能理解的一切時空。
楚然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這種無力感,甚至超過了他在深淵中承受萬界生滅之痛時的感覺。那時他有目標,有征服的欲望。
而現在,他隻想好好抱一抱眼前的愛人,卻發現自己必須耗費九成九的心神,去約束自身那無時無刻不在逸散的、足以讓神域崩塌的道韻,才能勉強維持一個“人類”的形態,才能確保自己的一個呼吸不會撕裂她脆弱的神魂。
他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珠。
他的唇觸碰到她肌膚的刹那,方溪禾渾身一顫。那不是情動,而是一種源於生命本能的戰栗。她感覺自己接觸到的不是嘴唇,而是一整個宇宙的起源與終結。創生的法則與毀滅的真理,在她皮膚上發生了一次微型對撞。
“我……”方溪禾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