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文明病了。”楚然做出了總結,“病的不是技術,是‘心’。我們這裡,沒有能直接重啟你世界的‘源代碼’。”
金屬人的紅色鏡頭暗淡下去。
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嗎?
他轉身,似乎準備離開,回到那片冰冷的虛無中。他的背影,第一次顯露出了某種名為“絕望”的東西。
“但是,”楚然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們可以為你……創造一本。”
金屬人猛地回頭。
“創造?”
“是的。”楚然點點頭,“書店的規則是等價交換。我們可以為你們的文明,注入一個全新的‘理由’。一個‘活下去’的概念。它會成為你們新文明的基石,你們的‘源代碼’。”
金屬人的光學鏡頭重新亮起,紅光閃爍。
“代價是什麼?”他問。
這一次,他沒有使用“交易條件”這種詞彙,而是用了“代價”。這是一個微妙的改變。
“我們要你們……最珍貴的一段集體記憶。”楚然說。
“最……珍貴?”金屬人又一次卡住了。
這個詞,比“人性”更加無法量化。
什麼是珍貴?
是他們第一次點燃人造太陽的記憶?是他們建成“創世紀”係統,宣告進入永恒理性的記憶?還是攻克了某種致命疾病的記憶?
他的處理器飛速檢索著整個文明的曆史數據庫。無數偉大的、輝煌的、被定義為“裡程碑”的時刻一一閃過。但他的邏輯核心無法判斷,哪一個,才是“最珍貴”的。
“邏輯無法定義‘珍貴’。”他坦誠道。
楚天逸看著這一幕,心裡五味雜陳。一個能建造出如此輝煌文明的種族,竟然……丟失了如此基礎的情感。這到底是進化,還是退化?
他想起了自己。作為一個“病毒”,他正在學習“人性”。而眼前這個訪客,卻是從“人性”中逃離,最終走入了死胡同。
真是諷刺。
方溪禾抱著孩子,又走近了一步。她沒有看那個金屬人,而是看著他身旁的全息影像。那片廢墟之上,是永恒的黑暗。
“在你很小的時候,”她輕聲問,“在你還沒有裝上這些金屬骨骼的時候。有沒有那麼一件事,隻要想起來,就會讓你覺得……世界沒有那麼冰冷?”
金屬人沉默著。他的光學鏡頭對著方溪禾,似乎在分析她這句話的語法結構和邏輯意圖。
【檢索個人數據庫……童年……數據已損壞……正在嘗試修複……】
【修複失敗。】
“我的個人記憶,在‘理性化’改造中被格式化了。”他回答。
方溪禾臉上沒有失望。
“那你的族人呢?那些還活著的人。他們可能在休眠倉裡,也可能躲在某個角落。連接他們的意識網絡,問問他們。在一切都還沒有變得這麼糟糕之前,在你們放棄一切,隻追求邏輯之前……最後一件,讓你們所有人,都感到溫暖的事情,是什麼?”
“溫暖”……
又是一個無法定義的詞。
但這一次,金屬人沒有反駁。他閉上了光學鏡頭。身上的藍色管線光芒大盛,一股無形的信號以他為中心,瞬間穿透虛無,射向了未知的遠方。
他在連接他的同胞。
書店裡陷入了漫長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