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的變化這麼大?”
我大大的喘了口氣,故意從嘴角扯出一絲不屑,硬撐著自己做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說,“我沒覺得我哪兒變了呀?”
“你哪都變了!你一個天天遲到的人,現在每天這麼早就到學校,你看看,連大門都還沒開?你是不是有毛病?”
“嗬嗬,我早點上學有什麼不對?”
“你就為了躲我,寧願起早在校門外站著?你不冷嗎?”
我t怎麼不冷呢!!
這時候早就入了秋,我每天出家門的時候天還沒亮透呢,外麵東南西北風呼呼的刮著,學校大門口連個躲風的地方都沒有,我每天趴在鐵欄之外,跟流浪狗似的,這麼淒涼的事情,我自己都不敢細想,想多了容易抑鬱!
可是我再冷也不能在陳塵麵前表現出退縮啊,想起他平時那副聛睨一切的神氣勁兒和他最常說的那句口頭禪,我忽然來了靈感,我學著他那副輕蔑的口吻,冷笑一下,輕輕吐出一句“誰在乎”,說完我自己又覺得有點心酸,是啊,誰在乎啊。尹大壯和他媳婦兒生怕我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再突如其來的消失,每當我說我要上學的時候,他們倆個躲在熱乎乎的被窩裡看著我連一句挽留的話都不敢講。
陳塵沉默了幾秒鐘,像是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雙手用力的扳正我的頭,逼我正對著他的臉,然後他兩眼直視著我的眼睛,認真的,嚴肅的說“尹策,我在乎。”
這一次我的心跳真的停了,世間的一切都停了。
他說他在乎,原來他在乎。
連續這麼多天,我每天自虐一樣早早的佇立到寒風中,是為了躲開陳塵,也是為了讓自己清醒一點。我偷偷的給自己打氣,默默的鼓勵自己堅持,把所有的痛楚深深埋在心底,一個人苦苦撐著一切,從來沒有人問過我,出門這麼早你冷不冷?
我忽然間很想哭,說不清那時候心裡是什麼感覺,好像很溫暖,又覺得很難過,我不曾想到,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一個人在乎我,終於有一個人問我,你每天這麼早就在校門外站著?不冷嗎?而這個人,卻是我拚命想要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的陳塵,這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嗎?
陳塵說完那句話,我們兩個都沉默了,我們傻傻地看著彼此再不發一言,他眉頭緊鎖,我亦如是。
我皺眉,是因為我裝了滿心的後悔,當陳塵說出那句”我在乎“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整個世界天翻地覆,那些連日來支撐我的信念瞬間崩塌,我突然好恨自己這些天來對他的不理不睬,好恨自己莫名其妙的驕傲給他帶來的冷漠和難堪。我不過是自卑罷了!陳塵又做錯了什麼?就算其他人給過我難堪,憑什麼要他來買單?
我樣樣不如陳塵,可是就算差距再遠,陳塵也從來沒有對我起過絲毫的鄙視,我們每天走在一起,他還沒嫌棄我,我反倒先作起怪來。
我深深地反省著自己,越想越覺得慚愧後悔,想到最後,把自己都想到塵土裡了,可是從那塵土裡,卻又蜿蜒生長出一朵怒放的花,一朵根植在內心最深處的,張揚著怒放的花,再一次默念著那句“我在乎”,我竟是滿心的歡愉。
我依舊是傻傻地站著,柔腸百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塵見我一直沒有說話,自己倒先泄了氣,他低著嗓子說“你放心,明天開始你不會在路上碰見我,以後不要來這麼早了。”
不是的!我不是這麼想的,一定是陳塵見我滿臉憂傷,誤解了我的意思,可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我並非不開心。
校門已經開了,陸陸續續的開始有學生到校,我跟陳塵還站在校門口上演這出百轉千回糾纏不清的青春大戲顯然不太合適,他沉默著放開雙手,回身去扶起橫在地上的自行車,我看著他的背影,滿腦子還是那句“我在乎”,我該如何開口告訴他,我也在乎。
陳塵推車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他誠懇的說“今天是我魯莽了,對不起。”
“不是!”我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心中難過,慌亂之中脫口而出一句“不是”,說完之後我自己心裡又在抱怨,我這都說的什麼啊!
可能是我的聲音太小了,也可能是陳塵走的太快了,他並沒有聽到我說的這句話,我鬆了口氣可是又覺得失落,我也說不清自己是希望他聽見,還是不要聽見。
不過回想起來,他聽不見也罷,如果他問我“不是”什麼,我該如何跟他解釋,到底“不是”什麼呢?
我越想越覺得糾結,腦子裡亂得一塌糊塗,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人在不停的推我,我回過神,看見何其健充滿迷惑的雙眼,他很仔細的觀察著我的表情,問我“你在想什麼呢,神遊幻境呢?一會想哭一會想笑似的,太嚇人了。”
隻因為何其健說了那句陳塵不care,引得我把上個世紀發生的事情都想起來了,我想跟他說誰說陳塵不care,他care的要死好嗎。
何其健抱著皮球,還是一臉迷惑,他說“你有多少煩惱啊,整天皺個眉頭,玩東施效顰呢?”
我腦子裡突然閃出一副畫麵,張嘴回了他一句“東施是誰,她為什麼尿頻?”說完了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又被自己的幽默感動了。
我一句話把何其健問傻了,他說“尹策你是不是真的精神有問題?”
“有你妹啊!早自習下課了,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