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孤島的魚!
嘯海看出銘生的不對勁,“你怎麼了?”
銘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知道,我以前在東北的時候被日本人抓起來……”
此話音一落,柯任平的臉色就有了變化,
他在街頭流浪的時間久了,當然知道日本人抓走的人都會遭遇到什麼,像銘生這樣全須全尾地活著出來,實在是少數。
嘯海看銘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安撫地拍了拍他,“我知道,你想起來什麼了?”
“我被抓走,本來是要作為試驗品的,可是後來的經曆,你是知道的……”銘生抬眼看著嘯海。
嘯海製止了他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不用強迫自己去回想那些不開心的事。”
銘生咽了咽口水,“在那所監獄裡和我一起被抓進去的人都成了試驗品。他們被日本人鼠疫、霍亂、副傷寒、痢疾、白喉、炭疽這些病菌輪番試驗,很多人堅持不住,死在了那裡,而且不隻有中國人,還有蘇聯人和朝鮮人。”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病菌的名稱?”
銘生露出一個痛苦的笑容,“東北淪陷那麼久,我們被逼著學了日語,這些病菌是我從日本人那裡知道的。小時候,我曾經跟師傅金老怪學過變戲法,金師傅是個特彆聰明的人,他不僅戲法變得好,日語說得也非常好。說起來,我之所以被抓住,就是因為在跟金師傅去日本公館演出的時候,被人看上了。”
柯任平的童年到現在,雖然一直顛沛流離,但他從來沒有遭受過銘生的恐懼,聽到這裡的時候,他的拳頭握得死死的,眼睛也盯著銘生,一動不動,生怕錯過一點信息。
冬至倒了一杯水,放在銘生的麵前;嘯海伸手握住了銘生的手,慢慢地往讓他放鬆,“彆害怕,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十多年前了,日本人為了慶祝天皇的生日,在哈爾濱舉辦舞會,邀請了很多當地的名伶和演員助興;金師傅因為變得一手好戲法,在哈爾濱道很是有名,所以日本人就讓我們去公館表演魔術。”
銘生喝了一口水,似乎在回憶著那段可怕的曆程。
“那天表演完了,金師傅帶著我下去討賞錢,因為演得精彩,那天討的封賞也是很豐厚的。我記得金師傅非常開心,還告訴我,今天能吃一頓飽飯,還能讓我娘去看病。”
嘯海心裡有些愧疚,那時候銘華正在跟著自己輾轉於上海、天津兩地,開展革命工作。就在那段時間,銘華遭遇了懷孕、背叛、生產、生病等一係列的變故,的確沒有辦法顧及銘生和他的母親。
可是銘生並沒有意識到嘯海的愧疚,而是繼續向他們講述著自己的經曆。
“那天晚上,有一個日本醫生叫石井四郎,是從日本來到中國作為軍醫。可是我看周圍的人對他十分尊重,完全不像一個普通的醫生。金師傅是個老江湖,很會和日本人打交道。他打探消息之後告訴我,石井的家裡是日本當地的豪族,有酒場、紡織廠等一些生意,是一個又有錢又有能力的日本大官,所以其他的日本人對他十分尊重。”
石井四郎?
嘯海在腦中迅速去搜尋收集到的情報,但一直沒有這個人的名字。
“石井看到我以後,非常開心,還摸了摸我的臉和手。”銘生的表情非常厭惡,“他十分高興地說,他找到了合適的人。他的話剛說完,就來了一隊日本憲兵,直接把金師傅扔了出去,把我帶到了背蔭河附近一座監獄裡。可是那監獄並不像是關押犯人的樣子,而是在一所地下室,每個人都有一個單獨的小間。我在那裡關了好幾天,也沒有人理我。
“後來我慢慢發現,這裡的人被帶出去之後還會回來,可每次回來狀態都不一樣。有的人滿臉起膿瘡,有的人失去了一條手臂,還有的人腿腳都被烤熟了……我每天在監獄裡擔驚受怕,可是從來沒有人把我帶出去。到後來,我隻想要個痛快,把我帶走,哪怕讓我去死,我也願意!”
銘生越說越激動,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柯任平和冬至張大了嘴巴。兩個孩子畢竟年齡還小,第一次聽到銘生講述自己的經曆,心裡又害怕又心疼,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終於有一天,來了兩個日本兵要把我帶走。我覺得我快要解脫了,可是我被帶出去以後,並沒有到刑場,而是又見到了那個叫石井四郎的人!我第一次發現他的個子很高,而且長相十分魁梧。”
柯任平拽緊了手,他在花街流浪多年,齷齪的事情看得多,再加上銘生的容貌……
銘生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繼續說道“我被石井四郎一路帶著,路過了一些房間,房間的房門都是透明的。我看見有的人被關在一間屋子裡,裡麵有很多毒氣,人也奄奄一息;有的人被泡在熱水裡;還有的人被泡在藥水裡……反正沒有一個人活得像個人樣。我以為我即將麵臨這樣的命運,可是沒想到,石井四郎把我帶到了一間休息室。”
柯任平攥緊了拳頭,事情似乎像他想象的一樣,這令他非常難以忍受。在他心裡,銘生是一個有知識、有文化、有自尊的人,卻被日本人這樣侮辱!
“我以為我也要成為試驗品了,雖然痛苦,我卻沒有辦法。可是石井四郎卻讓我脫光了,趴在床上,他用我的後背做了一副刺青。他以為我不懂日語,作畫的時候不但說了那些試驗,還說他的老師鈴木祿郎就是日本的繪畫高手,他比他的老師先找到了合適的畫布。”
柯任平和冬至對視一眼,他們想起來銘生的後背被燙得沒有一塊好皮膚,看來就是那時候遭受的痛苦。
“原來他叫石井四郎。”嘯海喃喃自語。
“你想到了什麼嗎?”銘生好奇地問道。
“你被顧楓白救出來之後,日軍設在背蔭河的基地被抗聯第三軍襲擊了幾次。我們一直沒有了解到這所基地的負責人叫什麼名字。照你這麼說來,石井四郎應該就是那裡的最高長官。”嘯海起身走向書房,這是一個重要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