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眉頭動了動。
他慢慢睜開眼睛，看著渾身染血的少年，胸口開始劇烈起伏。
從陸明的話中，他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沒有清洗指令？！
那就意味著，今天，或許隻是自己激怒了這個怪物，實際上，實際上……
他可以不死？！
一陣狂喜湧上了老人的心頭，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現在還活著！
原本，他隻是打算坐好，以最後的體麵迎接死亡。
可時間越來越長，下人們的慘叫聲越來越稀疏，而自己依舊活著。
這是不是說明——自己可以活著？！
人越老，越是怕死。
對現在的他而言，活下去的欲望，已經壓倒了一切理智，幾乎抹去了他的思考能力。
老人麵上湧起一陣病態的潮紅，他趕忙開口，結結巴巴，聲音乾澀：
“您、您……
“要麼，您給我講講，這個什麼哲、哲人王……？”
陸明笑著搖了搖頭：
“不必了，
“哲人王上線，還要等一陣，
“你也看不到那時候。
“用不了多久，人們就會發現，你們，不是非存在不可。”
老人根本沒聽到陸明最後的話，他哆哆嗦嗦，自顧自地說道：
“您給我講講……講講……
“老夫，老夫雖然上了年紀，但身體依舊硬朗，說不定……”
“不。”
急促有力的爆破音，從陸明的口中傳出，在廳堂內回蕩如雷：
“我說了——
“你，看，不，到，那，時，候。”
老人的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
一陣微風拂過，少年的聲音忽然從老人的身畔響起：
“還餓？
“餓就吃點吧。”
老人倉皇轉頭，看到少年已經來到身邊，坐在一旁。
他茫然低頭，才發覺自己正捏著筷子，指節捏得發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拿起筷子的，似乎隻是本能地捏住什麼東西。
看著少年臉上森然的笑意，老人順從地舉起筷子，顫抖著夾了一筷子菜。
他慢慢，慢慢地將菜放進嘴裡，在心底期盼這動作能無限拉長，無限放慢。
冷菜入口，軟嫩的香菇掛著廚師精心調製的芡汁，瞬間將老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口腔內。
他咀嚼著嘴裡冷掉的食物，忽然覺得，這道早該撤下的香菇油菜，竟鮮美無比，是此生從未吃過的美味。
老人深呼吸幾次，下箸入飛，一口口將平日裡看都不會多看一眼，早已冷掉、口感極差的菜肴送進嘴裡，吃得嘖嘖有聲，毫無儀態。
陸明點點頭：
“我還是很人道的嘛。”
老人風卷殘雲，吃得直打嗝，陸明一聲不響，麵帶微笑。
廳堂裡，隻有從房梁上滴落的鮮血，發出細微的啪嗒聲。
良久，老人艱難地咽下嘴裡的食物，惡狠狠看向陸明，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你呢？！
“你也會老！
“你不可能永遠這麼，這麼……
“你老了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