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俏起了個大早,將周身上下收拾齊整,就趕到廚房去。
廚房裡灶火已經生了起來,生火的小廝見到阿俏一愣,這才認出這是昨兒剛到的“三小姐”。他隨意指點,“那邊是老太爺早起要喝的豆漿,這壺裡是二老爺的咖啡,就這兩件,您可千萬彆動啊!”
說著,這小廝就打著嗬欠走了,將阿俏一個人留在廚房裡。
阮家人似乎沒有吃早點的習慣,阮老爺子養生,晨起會喝一碗豆漿或是牛乳。阿俏的母親寧淑與姐姐阮清瑤在家都是過了十點才會起的,多半折騰到十二點才梳洗好穿好衣服下樓,直接吃午飯。父親阮茂學和弟弟阮浩宇要上班上學,大多看有什麼就隨便吃些,但是阮茂學一杯咖啡卻是少不了的,這是他從留洋歸來的大伯阮茂才那裡學來的習慣。
阿俏望著阮家大宅的廚房,雖然她隻孤零零的一個人,可在這一刻她卻突然想要笑出聲來
——這可是她的戰場啊,她回來了。
這間廚房,甚至比尋常人家的堂屋還要大些。雖然這隻是阮家私廚,卻足以與酒樓的後廚相媲美,甚至分成了切配、紅案、白案等幾個區域,各種廚具應有儘有。阿俏過去拉開櫃門,隻見各色食材、輔料也整整齊齊地擺放著。
阿俏取了一片磨刀石來,擦擦擦地將刀磨亮,心裡想,這一大早的,吃點兒什麼好呢?
她去檢視了裝著新鮮菜蔬的箱籠,今日新鮮的蔬菜大約還未采買來,櫃底除了一小把薺菜、幾顆冬筍之外,沒什麼旁的了。
阿俏想了想,去削了小小的一片五花肉,細細地跺成肉餡兒,然後將薺菜焯熟剁碎,與肉餡和做一處。她又和了一小把麵,擀成麵皮,將調過味道的餡兒填進麵皮包成元寶形的餛飩。
阿俏本想將這五六隻薺菜肉餡兒的大餛飩煮來吃的,想了想,還是臨時改了主意,去尋了一隻平底鍋出來,將包好的餛飩擺在鍋裡乾煎,看看底麵煎至金黃,阿俏便淋了一碗水進去,扣上鍋蓋,讓這餛飩悶熟。
這種做法,做出來的餛飩賣相與口感俱佳,而且油煎之後,廚房裡會彌漫著濃鬱的香氣。果然,阿俏揭開蓋子的那一刻,薺菜肉餡兒的香味兒一下子就衝了出來。阿俏看看水燒得漸乾,就將鍋從灶上挪開,隨手撒一點芝麻與小蔥,將她做的這道乾煎薺菜大餛飩給盛在碟裡。
阿俏挾了一隻,然後咬了一口,燙,燙舌頭了!可是雖然燙,這乾煎的餛飩又香又脆又鮮,滋味爽快到再燙也教人不忍心停住口。
正在這時,廚房門外轉進來一個人,伸手抬抬架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睛,問“你是誰?廚房裡新來的?”
阿俏一瞥眼,隻見進來的人一身西裝,正伸手去從咖啡壺裡倒咖啡。這不是她的親爹阮茂學麼?
阿俏當即脆生生地回答“不是啊!我是這家裡的三小姐,我從老家出來,到省城裡來看看的啊!”
阮茂學立即想起昨夜寧淑向他提過這茬兒。
“阿俏?”阮茂學心裡這麼想著,扭頭去看他這久未謀麵的親女。
眼前這出落得亭亭玉立,手腳麻利,在灶上快活地忙碌著的大姑娘,就是十五年前,他親手抱過的那個小小女嬰?
阮茂學一顆心頓時柔軟起來,開口正準備招呼阿俏我是你爹——
豈料阿俏扭過頭望著他,開口就問“你也是在這阮家做事的麼?”
阮茂學……
他心中陡然生出愧疚,十五年了,他的親生女兒,竟然根本認不得他這個爹。
“阿俏……”
豈料阿俏語氣輕快地打斷了他的話,抱怨著說“這阮家也真奇怪,這麼大的廚房,竟然都不準備早餐,要人自己動手。”
她衝阮茂學一笑“你是不是也要用爐灶做早餐啊?我已經用完了,你用吧!”
說著她就將身後剛剛收拾清爽的灶台讓了出來,然後自己捧著那碟新鮮出爐的乾煎薺菜大餛飩,施施然地斜倚在廚房的窗台旁邊,準備開始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