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恒華怎麼也沒想到,周海英竟然會對自己露出這般狠厲的獠牙,那威脅的話語,像一記重錘,直直地砸在心口,震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發顫。
商恒華出身農村,一路摸爬滾打才走到今天,好不容易即將登上園林局局長的位置,本以為苦儘甘來,卻沒料到卷入了這如漩渦般危險的紛爭,這局長的投名狀,實在是太過沉重。
他望著眼前這位前地委書記、副省長之子,心中滿是絕望與恐懼。鄒新民背後的勢力深不可測,自己絕無抗衡之力,而周海英,這位平日裡看似和善,關鍵時刻卻手段狠辣的領導,此刻正用冰冷的目光審視著他,仿佛在告訴他,反抗沒有任何意義。他心裡清楚,這兩人隨便動動手指,就能將自己碾得粉碎,更何況自己這些年在官場摸爬滾打,身上也並非一塵不染。
商恒華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幾分卑微的祈求:“周書記,周書記啊,我一直對您忠心耿耿,鞍前馬後的,從無二心啊。可這事兒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要是我實名舉報鄒新民,那可就把他和鐘瀟虹都得罪死了,您知道鐘瀟虹背後站著的可是張慶合啊!周書記,我以後總歸是要回臨平縣的,這要是把人都得罪光了,我還怎麼在那兒立足啊?”
周海英卻隻是淡淡一笑,那笑容裡沒有一絲溫度:“哎,說到底,你就是怕得罪人。我都跟你說得這麼明白了,你怕得罪他們,就不怕得罪我?商局長,你可得想清楚了,我既能把你從臨平縣調到市裡,自然也能讓你再回去,而且回去後是什麼樣的處境,可就全在我一念之間。說句不好聽的,你胃口也太大了,一顆冬青苗子25元,這價格你怎麼敢報啊?要是這事兒被公安機關知道,定你個詐騙罪那都不為過嘛。”
商恒華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尷尬得不知所措,嘴角勉強扯出一絲弧度,趕忙解釋:“周書記啊,這冬青苗的價格,可是您朋友報的呀?”
“我朋友報的價?我朋友在報價單上蓋章了嗎?你送給工業開發區的材料,蓋的可是建委園林所的大印嘛!”周海英的聲音陡然提高,眼神中滿是憤怒與不屑,仿佛在斥責一個不知死活的螻蟻。
商恒華感覺自己的世界瞬間崩塌,他從未想過,曾經對自己關照有加的周海英,翻臉竟比翻書還快,說出的話如此絕情。他不過是想在工業開發區的項目上,給周海英送點好處,讓彼此都能撈些油水,可如今這筆賬卻被算到了自己頭上。聲音有些發慌:“周書記,您可不能這麼說啊,我當時可是一片好心,都是為了咱們能把事情辦好。”
周海英卻不以為然,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嘲諷:“商所長,我又何嘗不是為你好?鄒新民確實不具備當縣長的資格,我們身為黨員,有責任向上級反映問題,你這是老好人思想作祟。要是擱在早些年文革的時候,兩口子互相舉報、父子反目成仇的事兒多了去了。咱們又沒捏造事實,隻是如實反映鄒新民不適合當縣長而已嘛。”
商恒華心裡明白,自己今天要是不答應,恐怕很難再進這個門。他臉上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眼中滿是哀求:“周書記,能不能彆讓我實名舉報啊?這風險實在太大了,我……”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海英打斷。
“不實名舉報?那和捏造事實有什麼區彆?你不實名,誰會信你的話,又有誰會去查?商局長,你在東原城區沒多少人認識,舉報了又何妨?況且,市裡有我照應著。現在三定方案已出,園林局改革迫在眉睫,你寫舉報信,我寫動議報告,二級班子的局長崗位我還是能說了算的。怎麼看,這筆交易你都穩賺不賠嘛。商局長啊,這就是到了個人表現的時候了嘛。”
商恒華抬起頭,看著周海英那堅定得近乎冷酷的眼神,心中一陣絕望。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隻能先應下,再想辦法脫身。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周書記既然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要是再不識趣,可就真的不懂事了。這樣吧,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看看怎麼動筆。”
周海英滿意地笑了笑,臉上露出一絲誌在必得的神情:“這就對了嘛,商局長。你放心,我的能力你是清楚的,隻要你按我說的做,到了副縣級,退休前解決正縣級那是板上釘釘的事。”說完之後上前拍了拍商恒華的肩膀。
商恒華提著手包,裡麵裝著園林局的規劃報告,腳步沉重地離開了周海英的辦公室。此刻,這份凝聚著他無數心血的報告,卻仿佛變成了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如今,園林所的人都認定他會成為第一任東原市建委園林局局長,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位置的代價竟是如此巨大。
在臨平縣多年,對鄒新民的那些醜事早有耳聞,也知道鄒新民被舉報過多次。張慶合來了之後,鄒新民也收斂了不少,可如今,鄒新民和鐘瀟虹的事情一旦曝光,那對臨平縣委、縣政府來說,無疑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而自己,一旦參與舉報,就等於自絕於臨平縣的官場,自絕於張慶合和縣長背後的勢力,那可是如今東原官場上風頭正勁的平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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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街邊,雙腿麻木得幾乎失去知覺,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點燃後深吸一口。煙霧在他眼前繚繞,卻驅散不了他心中的陰霾。走到一個拐角處,他想起包裡的園林局工作打算,掏出來看著,那紙上還殘留著淡淡的墨香。
他蹲在街邊的路沿石上,掏出打火機,看了看四周,人不多。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打火機伸向了報告。火苗舔舐著紙張,看著自己的心血一點點化為灰燼,他的心中五味雜陳。當最後一張紙也燃儘,灰燼灑在大街上。他站起身,看著地上的紙會隨風飄揚,像是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卻又背負上了新的枷鎖,朝著建委分配的周轉房走去。
還沒走遠,這個時候,就來了兩個帶著紅袖標的人來到跟前,上麵寫著文明城建,其中一人頗為凶神惡煞,直接伸手道:大街上點紙,罰款1元。
商恒華眼前一愣,看著兩人道:你們那個單位的?
這人道:城管處的,現在搞精神文明建設不知道啊。
城管處也是建委的下設單位,換做以前,商恒華是看不上這些人的,也會說出自己就是建委的。但是這個時候,聽到建委兩個字,自己就感覺到一陣不適,二話沒說,掏了一元錢,就丟在了地上。倆人順勢就彎腰撿起了錢。商恒華眼裡一陣鄙視,但轉過身後,商恒華心裡暗道:在周海英的眼裡,恐怕自己連這兩個人都不如吧。
回到房間,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思緒萬千。活到50歲,這是他最糾結、最痛苦的一天,遠比得知自己沒當選縣建委主任時還要難受。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周海英的威脅、鄒新民的勢力,當官,真是比當狗還難啊。
與此同時,臨平縣的交通攻堅大會正在熱烈地進行著。寬敞的會議室裡,坐滿了來自縣直部門和鄉鎮的領導乾部,氣氛莊重而熱烈。鄒新民站在主席台上,神色嚴肅而堅定,主持會議。張慶合、吳香梅、林華東等領導坐在台上,認真聆聽著各項工作部署。
吳香梅率先發言,她條理清晰地布置著修建靈光公路的任務:“同誌們,修建靈光公路是我們臨平縣發展的關鍵一步,分為兩個主要步驟。第一步,務必在今年三九天之前基本完成路基的修建任務;第二步,等到91年春天開春,就全麵展開路麵鋪設工作。這兩步至關重要,關乎著我們臨平縣能否擺脫交通困境……。”
接著,張慶合發表了講話。他目光炯炯,掃視著全場:“這次交通攻堅,是我們在新的曆史起點上的重大決策。連接光明區後,我們臨平縣將與東原九縣二區形成強大的路網聯動效應,徹底改變臨平交通閉塞的落後局麵。這不僅是一項工程,更是一份希望……”
在書記縣長講話結束之後,鄒新民接語氣激昂的總結道:“同誌們!今天我們召開交通攻堅推進大會,意義非凡。這是縣委經過深思熟慮後作出的重大部署,是打通臨平縣交通窪地的關鍵之舉。全縣各有關單位、各鄉鎮,必須把思想和行動高度統一到縣委、縣政府的決策部署上來。要認真落實慶合書記、香梅縣長所作的部署,我們要有力組織,充分動員,發揚艱苦樸素、自力更生的臨平精神,一定要在明年六月份前,實現‘兩步走’的重要目標,奪取臨平交通發展的更大勝利!”
在一片掌聲中,大會勝利閉幕。散會之後,主席台上的縣委領導依次走出,後麵跟著一群熙熙攘攘的各單位領導同誌。開完會已經接近11點,多數乾部都抓住這次難得的機會,前往各個縣領導的辦公室加深印象、彙報工作,爭取得到更多的支持。
我剛回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聽到一陣敲門聲。打開門,看到是麻坡鄉的鄉長沈鬆輝,便熱情地招招手:“沈鄉長,快進來坐。”隨後,轉身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遞給沈鬆輝。
沈鬆輝接過茶杯,這個季節,溫暖的茶杯握在手中。他皺著眉頭,神色凝重地說道:“李書記,我今天是來向您訴苦的,我感覺壓力實在太大了。最近我們麻坡鄉建設項目一個接一個,可向裡麵遷墳的錢到現在還沒發下來,老百姓意見很大,我都快頂不住了。”
我微微皺眉,關切地問道:“遷墳的錢怎麼會沒發下來呢?我記得上次開會說縣裡專門撥了一筆款,就是用來發遷墳費用的呀。”
沈鬆輝苦笑著說:“李書記,您是不知道啊。上次開完會我就去財政局領錢,可財政局說先不發我們麻坡鄉的。我去找鄒新民縣長,鄒縣長說現在攤子大,錢不夠,還說我們麻坡鄉書記是縣委常委,這個時候要講奉獻,就把錢先給其他鄉領走了。我這真是有苦說不出啊。”
在要錢這件事上,我可是深有體會。張叔之前說要給公安局批20萬,可我前前後後要了好幾次,張叔愣是一分錢都沒給。我看著沈鬆輝,無奈地笑了笑:“沈鄉長,你找我要錢可找錯人了,我手頭上的政法經費也是一分都沒有,比你的還緊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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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鬆輝連忙擺手:“李書記,我不是找您要錢,我知道該找縣長。我來找您,是想跟您說,我們麻坡鄉搞建設,乾部和群眾之間矛盾很大,特彆需要派出所給我們鄉政府站台。上次我們幾個鄉乾部去催遷墳,被群眾給打了,可派出所三天都沒去處理,這工作實在沒法開展啊。”
我點了點頭,他知道麻坡鄉派出所之前的所長因為一些事情退了,現在的所長是從城關鎮副所長調過去的,雖然年輕但曆練的還是不錯,不應該出現這種有警不出的情況。我在鄉鎮待過,深知縣局給派出所的經費連加油都不夠,各個派出所都得靠鄉鎮政府的財政支持,不然就隻能靠罰款來維持運轉。但我到臨平縣後,嚴禁派出所罰款,所以現在派出所要是沒了鄉鎮政府的支持,日子肯定不好過。就像曉陽在城關鎮當書記,每個月都專門批給派出所1000塊錢辦公經費。
我安慰沈鬆輝道:“沈鄉長,你放心,派出所肯定是要為地方經濟社會發展服務的,也一定會支持鄉政府的工作。這樣吧,我問問所裡到底是什麼情況,肯定給你一個交代。”
沈鬆輝感激地說:“李書記,那就拜托您了。我先跟您說明,我這不是告狀,也不是反映問題,就是希望咱派出所能加大對鄉政府的支持。您在基層待過,肯定知道鄉鎮政府工作有多難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