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平縣縣委書記張慶合的辦公室裡,張叔和香梅縣長各拿著一份材料,繼續圍繞著電廠的奠基儀式。窗外,寒風拂過,吹動著院子裡的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響。
臨平縣發電廠,掛的是兩塊牌子,一塊是“臨平縣煤炭發電廠”;另一塊則是“東原市第二熱電廠”。
當初,為了能成功申請下這個項目,縣委書記李學武和縣裡的領導班子可謂絞儘腦汁,按照上級的審批原則,在縣這一級,少有建設發電廠的項目。經過李學武多次彙報,最終巧妙地打著東原市的旗號,以東原市的名義規劃建設第二電廠,再加上王瑞鳳親自去跑了兩趟,才強行塞入了“七五規劃”。
張慶合書記端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椅子上,身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但卻整潔的西裝,領口微微敞開,露出裡麵暗紅色的領帶,倒是顯得有些不中不洋了。
張叔清了清嗓子,說道:“香梅啊,這次奠基大會意義重大啊,是為臨平縣爭麵子的事,方案我原則同意,總之要辦的熱熱鬨鬨,可以隆重些。除了要邀請的市領導,設計單位、參建單位,還有上級電力主管的部門,相關領導該邀請的都得邀請。這些單位和領導啊在項目的推進過程中都起著作用,邀請是對各方合作的尊重,也是為了後續工作能更加順利地開展。”
吳香梅坐在一旁,頭發整齊地束在腦後,顯得十分利落。手中緊握著一支黑色的鋼筆,在一本封麵印有臨平縣委員會標誌的黑色本子上認真記錄著,筆尖在紙張上快速劃過,發出沙沙的輕微聲響。待張書記說完,她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目光望向張慶合,有條不紊地說道:“張書記,是這樣的,之前瀟虹主任已經在積極對接此事了。您提到的這些規劃單位、建設單位,已經做好了初步的邀請安排。像第一熱電廠的領導也會參加,現在主要的問題是,市委市政府的領導要定下來,咱們好準備對接。”
聽到這兒,張慶合眉頭微微皺起,他靠向椅背,右手不自覺地輕輕敲擊著桌麵,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在他看來,邀請領導一事,就如同操辦婚禮一樣,領導可以因各種原因不來,但邀請的禮數絕不能少。少了邀請,便是禮數不周,這在官場中是極為忌諱的。
片刻後,張叔緩緩開口說道:“鐘書記那邊我問過了,鐘書記表示這邊儘量邀請市政府的領導,市委領導就不邀請參加了。市政府的領導中,唐瑞林市長來的可能性不大,但王瑞鳳市長肯定會來,畢竟這個項目是由她分管的,而且在項目推進過程中,王市長給予了我們極大的支持,沒有她這個項目也不會進展得如此順利。剩下的,像臧登峰副市長,也得邀請。還有,華西書記是從家鄉走出去的領導,於情於理都應該邀請一下,。”張書記一邊說著,一邊掰著手指,仔細地梳理著邀請的領導名單,每一個名字都在他心中有著重要的分量。
少頃,張叔微微坐直身體,思考了一下後說道:“差點忘了,學武,學武一定是要邀請的!”
李學武如今已經是組織部長,作為臨平縣曾經的縣委書記,李學武走的並不隆重,甚至是有些失落的,這其中的原因是複雜的,很多人都以為,李學武從此一輩子就在政協秘書長的位置上等退休了,誰又知道,機緣巧合或者叫做一番運作之下,李學武又成了市委常委,組織部的部長。
舉辦奠基儀式,確確實實是和辦婚禮差不多了,也是這個道理,來的領導多,說明大家對項目重視,也體現出對臨平縣的關心,更能隱晦的表達出,領導的人緣好。要是這麼大的活動,出席領導不多,那外界可能會認為領導要麼不重視項目,要麼不重視縣裡領導。
說完這些之後,張叔又看向了我,說道:朝陽啊,記得落實好我今天上午交辦給你的事。親自給白鴿打個電話,讓她到時候多派些記者過來,這可是東原的重大項目,必要時,給省級媒體也報送些資料,我可記得,你在省報上發過文章。”
我心裡想著自己並不分管宣傳工作,但張叔都這麼安排了,便微微皺起眉頭,說道:“張叔,這事是不是得和宣傳部的同誌一起商量商量?”
張叔擺了擺手,耐心解釋道:“正式邀請由宣傳部來發,我的意思是讓你提前和白鴿常委溝通一下,讓她心裡有個底,這個項目隻要奠基,以後幾年,誰見了咱們都要發支煙。所以,聲勢要搞大一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吳香梅這時笑著打趣道:“朝陽啊,張書記的意思是你長得帥氣,你去了,白鴿說不定能多派幾個記者來。”
張叔擺了擺手,解釋道:“香梅縣長,不是這麼回事,我這年紀,哪會想這些。這都是為了工作。”接著,就將利用王瑞鳳市長的影響力,讓林家遷墳的事給吳香梅詳細說了一遍。
吳香梅聽完,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略感擔憂地說:“慶合書記,這麼做不太好吧?萬一王瑞鳳市長當場批評華西書記,華西書記不得把賬算在咱們頭上?到時候我們在縣裡可不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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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神色鎮定,說道:“所以我才讓你們提前找華東嘛,這話一說,華東就明白了。到時候他會給華西打電話,他們家的人都聰明,能明白咱們的意思。”
吳香梅立刻反應過來,輕輕拍了下自己的額頭,說道:“明白了,朝陽,那這事還是交給你辦,你去找老林。隻要你一提邀請了王瑞鳳市長參加奠基儀式,老林肯定懂其中利害。他們家是領教過王市長的作風的。”
我嘴角抽了抽,心想怎麼又讓自己去說這事,心中滿是無奈,說道:“兩位領導,讓我去說,林主任不得把賬算在我頭上啊?我怕到時候不好收場,畢竟他是我的老領導嘛。”
張叔笑了笑,說道:“債多不壓身嘛,年紀輕輕的慢慢還嘛。我這麼大年紀了,總不可能去讓我去找華東吧?他是你老領導,你去說最合適不過了。你和他溝通起來相對容易,而且他也能理解你的立場。”看張叔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著,我知道,我是必須接受這個任務了。
這時,吳香梅看向窗外,裝作沒聽到,心裡卻在暗自想著,我無奈地搓了搓頭:張叔,要是這王市長,不和這幾個墳頭較勁,你的算盤不就落空了嘛?
張書記敲了敲桌子,說道:“所以要兩手準備嘛,不戰而屈人之兵是最好的嘛,最好在沒來之前,你就得給華東上上發條,吹吹風,叫華東較上勁嘛。王瑞鳳市長,可是不留麵子的,到時候現場罵起人來,讓人遷墳,丟人的可不隻是林家了,咱們縣委臉上也無光,所以,儘量避免這種事,最好就是把招呼提前打到位嘛。”
我還是略為為難的道:要不,還是香梅縣長出麵吧,女同誌,華東主任不好說什麼!
吳香梅扭頭看向我,眼神中帶著一絲催促,說道:“怎麼,朝陽書記,現在咱黨委政府安排你點事都不行了?這點鍋都背不起來怎麼能扛得住臨平87萬父老的信任和重托?”
我看著香梅縣長道:都扯到87萬父老上麵來了?你這,好吧,我去!
無奈之下,我硬著頭皮前往縣人大主任華東主任的辦公室。華東主任的辦公室位於縣委大院的另一側,來到辦公室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裡麵傳來華東主任那熟悉的聲音:“請進。”
推開門,隻見華東主任的辦公室頗為簡樸,早些年打的書櫃,工藝並不精湛,櫃門的合頁有些生鏽,開關時會發出輕微的嘎吱聲。漆成片成片地脫落,櫃子顯得斑駁不堪,都能看到原來的木質底色了。華東主任見我進來,立刻從堆滿報紙和雜誌的辦公桌後起身,臉上的笑容十分真誠,主動說道:“朝陽啊,快進來,沙發上坐。”
這沙發是今年才配備的,之前縣裡領導辦公室都是硬木條長椅,看著厚實,冬天午休起來卻讓人難受,如今換成了布藝沙發,坐起來軟乎乎的,十分舒適。
我沒有客氣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華東也跟著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寒暄幾句後,華東主任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朝陽啊,華北的事快判了,我這當大哥的有些話講出來違反原則,但不講又顯得無情無義。你在法院那邊多關照一下,幫忙過問一下。”看著華東主任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懇求,我心裡看了也是多了一份感慨,這堂哥當到這個份上,也是仁至義儘了,這是人之常情。要是華東主任不求情,我反倒覺得奇怪。畢竟,就算抓個街頭混混,也會有各種關係找上門來。
我心裡清楚,華東主任這麼說,隻是出於麵子,實際上,以林家如今的情況,林華西還是市紀委書記,再加上華東主任在臨平縣的地位,就算不打招呼,法院也會看在麵子上有所照顧。
我微微點了點頭,說道:“華東書記,這事您放心,我放心裡了。我來是向您彙報個事。您知道,電廠馬上要搞奠基儀式了,這可是市裡的重點工程,市委、市政府領導要來參加奠基活動。原本該對口聯係的同誌通知您,但您是政法委的老領導,所以我親自來彙報。奠基儀式您一定要出席。到時候,邀請函做出來之後,您再邀請華西書記。”
作為縣人大主任,出席各類活動是工作內容之一。華東主任沒有猶豫,直接答應道:“好,沒問題,麻坡鄉是我的老家,慶合書記來了之後,把麻坡鄉算是重點打造了。作為麻坡人,我和華西啊,一定會按時出席。”
華東主任的回答乾脆利落,倒也是展現出了一名老領導的覺悟。
我接著說:“是是是,這次是市裡的重點工程,也是咱臨平最大的工程了。客套了幾句之後,我又道:老領導,不過,我聽說您家祖墳還在園區位置。”
華東主任輕輕拍了拍大腿,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說道:“不瞞你說啊,朝陽,我們家祖墳又被圈到項目裡了。之前是火車站,現在是電廠。你看,遷了一次墳,我們林家損失不少啊。華南和華北,和這事還是有關係。”
華東主任沉默了一會又說:“麻坡鄉的陳書記已經找我好幾次了,想讓我們家祖墳儘快搬離園區,給電廠建設讓路。但林家祖墳不是我一個人的,遷不遷我說了不算,還得看華西的意思。朝陽啊,不瞞你說,華西覺得自己這次調查能平安落地,是祖墳位置庇護了他,不然他這次肯定要受處理的。”說完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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