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不能隻看猴子
王湘軍和陳光宇兩人都是鄉黨委書記,還曾在一個班子共事,關係挺不錯。得知水寨鄉出了這麼大的事,陳光宇覺得,是時候給王湘軍打個電話,畢竟兩人都是本土乾部。
說話間,王相軍把凍僵的腳丫子往爐邊蹭了蹭,電話線在被子上劃出勒痕。聽筒裡傳來陳光宇刻意壓低的聲音:&34;湘軍啊,足足九個人,把大妮子糟踐了!縣委張書記氣的哆嗦啊......&34;
王湘軍聽到這話,隻感覺後脊背發涼,孫保民、孫保山可都是自己的表親,手中的香煙頓時掉在了地上,說道:“咋可能出這種事?孫保民怎麼說也是乾了一二十年村乾部的老同誌了,難道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他這是色膽包天呐!”他滿臉怒容,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孫保民那熟悉的麵孔,怎麼也無法將他和強奸聯係在一起。
陳光宇歎了口氣,接著說:“是啊,他的問題咋處理倒不複雜,該承擔什麼責任就承擔什麼責任。關鍵是,你清楚你們鄉那個小孩的情況不?”
王湘軍努力回憶叫大妮子的小女孩,眉頭緊鎖,雙眼微閉,在記憶的深處拚命搜尋。可鄉裡頭人口眾多,四五萬人的大鄉,像大妮子這樣的孩子實在難以一一記住。過了好一會兒,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哎呀,咱這一個鄉,四五萬人呢,孤寡老人、孤兒肯定有一些。我一個鄉黨委書記,哪能把重心都放這上麵啊。”
王湘軍說得也是實話,一個鄉鎮事務繁雜,發展經濟、維護穩定等諸多事務壓得人喘不過氣,孤寡老人和孤兒這類群體,雖說令人同情,但從實際工作角度出發,確實很難將大量精力投入其中。每年也就過年的時候,在上級要求下,象征性地去慰問一下。而且就算把米麵油發到村裡,中間層層轉手,到他們手裡時往往所剩無幾。王湘軍對此心知肚明,也在大會小會上多次批評過相關村乾部,可在鄉村複雜的人情關係網下,想要徹底解決談何容易。一邊是弱勢群體,一邊是鄉裡工作還得倚重的村乾部,實在難以平衡。
王湘軍說:“出了這種事,鄉黨委政府肯定有責任。不過,相軍,最大責任還是在當事者本人。不行的話,啥時候見了張書記,咱挨幾句批評唄。”
陳光宇聽出王湘軍說話帶酒氣,知道他晚上肯定又喝了不少。電話這頭,王湘軍臉頰泛紅,眼神中透著些許迷離,身旁茶幾上放著保溫杯。
陳光宇頓了頓,認真地說:“老王啊,我打這電話,可不是跟你說這事兒多重要,而是提醒你,這小孩的父母可是因為計生的事沒了。還有,當事人可是你的親戚啊。”
王湘軍打了個飽嗝,酒氣從嘴裡噴了出來,大聲說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親戚又咋了?親戚也沒啥大不了的。媽的,有這樣的親戚我都覺得丟人啊。”
嘴上雖這麼說,可他心裡也清楚,這事兒一旦處理不好,自己肯定脫不了乾係。畢竟孫保民是自己的表親,平日裡倆家來往還頗為頻繁,自己對這個表親也是多有照顧,如今出了這檔子事,也是讓他倍感壓力。
陳光宇說:“你看,你還是沒引起重視。這麼說吧,縣裡對孤兒每年都有補助,這錢你們發了沒?”
蜂窩煤爐子裡的火苗蔫蔫地舔著爐口。窗外北風卷著雪粒子砸在玻璃上,沙沙作響。十四寸牡丹牌電視機正播著《渴望》,雪花點比劉慧芳的眼淚還密……說話間,王湘軍的腳不注意碰到了鐵皮排煙管上,一下酒也醒了多半,這話瞬間讓王湘軍驚出一身冷汗。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清醒,身體微微顫抖。國家確實有政策,對沒勞動能力的小孩和失去勞動能力的孤寡老人,財政有補貼。這補貼雖說不多,每年也就兩三百塊,但要是沒發到人家手裡,那性質可就嚴重了。一個人沒發到就算了,要是全鄉都沒發,那這筆錢的去向可就成了大麻煩,一旦被上級追查,自己身為鄉黨委書記,難辭其咎。
王湘軍聲音都有些顫抖:“哎呀,這事兒我倒忘了。陳書記,你提醒得太及時了。說完之後,壓低聲音道哎呀,你知道的,鄉裡財政緊張,是要挪一下錢出來,不過從手續上看,都簽了字,不細看,不調查,是沒有問題的。”
怎麼可能會不調查,明天就會去調查!
王湘軍趕忙坐起身來道:陳常委啊,那你可得給兄弟指條明路,這事該咋辦啊!”
“咋辦?老王,我提醒你,這事兒縣委領導震怒得很。按公安局領導今天說的,縣委書記張慶合鐵了心要辦人,當場就做了幾條批示,其中有兩條就涉及水寨鄉。第一,當時負責計生工作的同誌現在在哪?第二,該發的補貼到位了沒?”
王湘軍擦了擦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心裡暗自叫苦。分管計生的領導還能有誰?自己這鄉長親自抓計生。畢竟鄉裡沒啥財政收入,主要就是靠提留統籌和計生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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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慢慢回憶起,在孫家店子好像是有個孕婦,產後大出血,第二天她丈夫跳井自殺了。當時自己還和何厚土拿了1000塊去村裡慰問,具體經辦的兩個同誌都開除了,計生辦主任平調到其他鄉當計生辦主任去了。可如今麵對縣委的追問,這些過往的處理似乎都顯得有些說不過去,必定是兩條人命。
王湘軍一籌莫展,唉聲歎氣。陳光宇隔著電話都能聽見他那沉重的歎息聲,仿佛能看到他此刻滿臉愁容的模樣。
陳光宇說:“老王啊,咱都是臨平乾部,我給你打這電話,就是提醒你做好迎接檢查的準備。好了,就這,千萬彆跟人說我給你打過電話。”
王湘軍知道陳光宇主意多,畢竟以前他倆都在水寨鄉時,大事小情何厚土、商恒華這些人都得聽陳光宇的意見。此時的他,滿心焦慮,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陳書記,這事您可得給我指條明路啊!您知道的,鄉裡這賬,可經不起細查。咱鄉裡財政緊張,也不止我們水寨鄉沒法這個錢嘛。”
陳光宇沉默了片刻,壓低聲音說:“看過西遊記沒有,孫猴子在地府把生死簿毀了,所有的爛賬不都是算在了他的頭上。你想想,這麼多家庭沒了勞動力,那些婦女能不鬨一鬨嗎?婦女們在你們鄉大院一鬨,啥暗賬不就解決了嘛。”
掛斷電話,王湘軍直接坐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腦海裡反複琢磨著陳光宇話裡的意思。他一邊伸手扶著額頭,用力捏著眉心,試圖緩解內心的焦慮,心裡那叫一個五味雜陳。既感激陳光宇的提醒,感歎怪不得人家能當縣委常委,成為新晉的臨平大家族,這腦子就是好使,打個電話算不得什麼,但是日後肯定記他的人情。可眼下,民政辦那邊到底該如何應對,還是讓他頭疼不已。
捏了五分鐘額頭,才想通了陳光宇的意思,王湘軍開始迅速穿衣服。一旁的媳婦睡眼朦朧,被他的動作吵醒,迷迷糊糊地問:“咋了?看電視看不夠,這都幾點了,穿衣服乾啥去?”
王湘軍頭也不抬,語氣有些急促:“彆瞎打聽,睡你的覺,我出去一趟。”
媳婦實在太困,也知道基層乾部時間不由自己。在基層,最怕半夜電話響,隻要一響,指定有急事。她翻了個身,便不再過問。
第二天一早,齊永林緩緩睜開眼,身旁的胡曉雲還在沉睡,她的臉龐在清晨的微光中顯得格外寧靜。齊永林看著她,心底一陣感慨,這感慨似乎帶著些許無奈與滄桑,竟把旁邊的胡曉雲也弄醒了。
胡曉雲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問:“咋了,領導?昨天晚上氣還沒理順啊?”
齊永林輕輕撫摸著胡曉雲的臉龐,眼神裡滿是溫柔與愧疚:“曉雲啊,讓你受委屈了。”
想起昨天的事,自己被淋得一身湯湯水水,胡曉雲就來氣。她皺了皺眉頭,語氣中帶著一絲抱怨:“幸虧酒店能洗澡。”
胡曉雲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要保持知書達理和溫柔包容,讓自己和雷紅英形成鮮明對比,這樣才能把齊永林徹底拿捏。
昨天晚上倆人被雷紅英鬨得狼狽,先去診所為齊永林清理包紮了一下,才回花園酒店洗漱。可這一夜,齊永林基本上沒睡,感慨命運不公、生命無奈。他總在想,要是沒遇到恩師,說不定現在就是農民老齊了。可當了市長,也沒有給自己帶來快樂。”
其實,齊永林心裡清楚,自己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雷紅英父親當初不遺餘力地推了自己一把,讓自己有了讀書的信念和勇氣。胡曉雲也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靠齊永林。要不是齊永林從市長位置上退下來,自己也不會任人宰割。雖說齊永林現在落魄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畢竟副廳級的牌子還在,齊永林在經貿、商務、財稅係統提攜了大批乾部,這些都是他的政治資源。沒了齊永林,自己彆說當東投集團副總經理,想進東投集團這家國有企業都難如登天。所以,就算被雷紅英百般羞辱,胡曉雲也隻能依賴齊永林。
齊永林從胡曉雲這兒得到些慰藉,眼神中閃過一絲堅定:“曉雲啊,離婚吧,你家那口子,也不是什麼好人,離了婚,咱倆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胡曉雲心裡煩躁,心想:離婚再結婚,我家孩子喊你爹還是喊你爺爺?可這話她隻能在心裡想想,嘴上可不敢說。她輕聲說道:“領導,你還是副廳級在職乾部,還有機會的。咱倆結婚,雖說痛快了,可流言蜚語能把人淹死啊,我不能耽誤了你的前程。”
兩人又溫存了一會兒,齊永林起床,走到鏡子前,看著額頭上的紗布,眉頭微微皺起:“這紗布得去掉,今天我去市政府找王瑞鳳,得主動跟她說說銷售公司的事兒。銷售公司組建,不光要有東投的人,臨平縣和平安縣都得派人參與。”
胡曉雲理了理頭發,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確認手上沒有了菜味兒,說:“王瑞鳳,你直接打電話叫她到你辦公室彙報工作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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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永林咧嘴一笑,笑容裡帶著一絲苦澀:“曉雲啊,你還當我是市長呢?現在得認清自己身份。我這副廳級啊,就是個擺設。要不是為了你和我閨女曉婷,我早跟他們一樣下海了。”
兩人吃過早飯,胡曉雲說:“領導,我任職文件還沒下來,現在身份挺尷尬,就不去上班了。等任命書到了,我再去東投上班。正好這幾天把家裡事兒處理一下。”
齊永林自然沒意見,讓胡曉雲自己安排。齊永林到市政府門口,在拐角處,還是習慣性地去服裝店裡買了一頂帽子。店裡各式各樣的帽子掛滿了牆壁,他拿起一頂,戴在頭上,對著鏡子照了照,覺得不太合適,又換了頂列寧帽,可怎麼看都覺得沒遮住傷口,那紗布在額頭處顯得格外刺眼,無奈又換回了剛才的帽子,戴上之後,覺得順眼了不少。
齊永林到王瑞鳳辦公室,抬手敲敲門,沒等回應就推門進去了。王瑞鳳正埋頭處理文件,聽到聲響抬起頭,看到戴帽子的齊永林,滿臉詫異,仔細一看才認出是他,趕忙笑著起身相迎:“哎呀,齊市長,戴個帽子、圍個圍巾,我差點沒認出來是哪位領導!”
齊永林客氣地笑了笑,臉上帶著幾分不自然:“哎呀,年紀大了,風一吹頭就疼,容易感冒,就戴個帽子。”兩人客套幾句,齊永林切入正題:“瑞鳳啊,我這次來,是主動給你彙報工作的。”